宫人低头停在外面,夜飒疾步进来,杨太后、朝歌、茉岚等人跟在他身后。
夜飒的脸色极不好看,目光一扫,赫然落在吓得面无人色的刘生,和一侧外衫已褪的朝颜,眼中几欲喷出火来。
“这还了得!竟出了这等丑事,传出去岂不落人笑柄!”杨太后疾声屏退门外闲杂人等,冷冷扫了眼刘生,问:“你为何出现在这里?谁带你来的?”
刘生吓得语不成调,“是……是一个宫女。”
“宫女姓谁名谁?现在何处?”
刘生惶然地四下望去,哆哆嗦嗦道:“我不知道……”
杨太后听了只问朝歌:“皇后,按宫规如何处置?”
朝歌低头道:“回母后,内眷私会外男,当褫夺封号,贬入冷宫。”
杨太后睨了一眼朝颜,只等她反应。
朝颜转过脸凝视着一脸铁青的夜飒,笑了笑,却径直跪了下来,“今日都有人做了全套,若皇上太后执意相信,我亦无话可说,听凭处置。”
她一脸无谓地跪着,仰起脸面对他,望着他。此时心里却有一根弦紧紧绷着,绷得死紧,勒得她快要窒息过去。
一旁的茉岚见势忙道:“事关皇家颜面,还请皇上看在昭信皇后与您自小亲厚的份上从轻发落。”
“皇家的颜面早被她丢尽了,不要也罢!”杨太后睨向朝颜,却是一声冷笑,“她既这般自觉,哀家便成全她!”说罢挥手欲命人将朝颜拿下——
“够了!”却听夜飒咬牙出声,目光在朝颜脸上掠过,却说:“这件事,到此为止。”
杨太后张口欲斥,“皇帝,你——”
“朕说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夜飒看着朝颜,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扯过来箍在怀里,死死摁着,声音却出奇的和缓平静:“因为朕信她,以后她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再有人敢背后兴风作浪,朕誓必严惩不贷!”
一时内室里安静得鸦雀无声,朝颜亦是木然怔忪,心思千回百转。
他向来极有分寸,与她有亲密之举只会在私底下,今日这般众目睽睽,还是第一次。
夜飒怀里搂着朝颜,目光却阴恻恻地落至被内官反翦双手跪着的刘生脸上,眼角已带了阴狠的笑,“私闯禁苑,给朕赐他剐刑,务必剐他三千六百刀才准死。”
刘生傻在那里,半晌才吓得哭嚎出声,连滚带爬地爬到朝颜身边,似得最后一线曙光,扯住她的裙裾哭求:“娘娘,奴才被人陷害,这里只有您是知道的,您救救奴才!您救救奴才!……”
那张号哭的脸,此时匍匐在地上像狗一般哆嗦求饶。朝颜咬唇别过眼,再不看他。
闹剧就此结束,夜飒向来神采奕奕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疲惫,摆了摆手道:“朕乏了,都散了吧!”
出得凝春堂,一路的盛夏夜风拂面,夜飒的脸亦藏在暗昏不明的重重光影之中,瞧不出那双桃花双眸之中迅疾流过的变幻神色。
二人一前一后,一路各怀心事不急不缓走着。朝颜望着夜飒的背影,心中有许多话想对他说,可是,却又一句也说不出口。仅因她明白,只怕现在说什么都是枉然,他在人前给足了她颜面,再一次纵容了随时能要她命的罪责,可他越是这般不以为然,心中就越是介意。
前方是一处露天的亭台,台下荷花池哗哗的水流声在夜里格外清晰,沁凉的水汽瞬时扑面而至。
远处迷蒙的烛光照出此刻地上他们成双的身影,随侍都被摒退在远处,四下里陡然安静下来,朝颜听到一阵沉闷而疾促的心跳声,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他的。
她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袖,张口想要解释什么,夜飒却顿住步子,霍地将她的手冷冷甩开。力道极大,她被甩出几步之远,扶住阑干才勉强站稳。
心中生出一丝无奈,先前那番话此时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朝颜看着他在夜色下以一种陌生的目光冷冷瞧着自己,仅是一刻,就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