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林有趣地看着她细致的脸庞上爬满了红晕,招手让店家上了酒,深棕色的坛子置在桌案上,两只粗陶碗,邱林伸手先为方其言倒好了酒,淡黄色的酒液在深棕色的陶碗里,里面似乎还有些杂质,并不那么澄澈,邱林挑眉戏谑地看着方其言,方其言见状两手捧起了陶碗,通红着脸道:“你休要瞧不起我。”便捧着酒碗凑到唇边,咬了咬下唇似有些纠结,转眼却仰头将酒液全部喝进了肚子里,因为喝的急还有些许酒液顺着唇角滑下沿着修长的脖颈和细致的锁骨滑进衣衫里。
方其言放下酒碗,俯下身子便咳了起来,这酒实在是辣嗓子,喝进去的时候感觉整条食道都被烧灼得火辣辣的疼,邱林抚掌大笑,见方其言边咳着边瞪过来才收敛了些,唇角依旧带着笑,温柔地拍抚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嗔道:“你为何要喝那般快,若是慢点喝何至于这般难受?”
方其言听罢便有些委屈,少女面皮儿本来就薄,被嘲笑的羞恼让她直起身子拍开他的手,因为咳嗽而泛红的眼仁儿使劲瞪着他,嗓音有些颤抖:“谁叫你要看不起我的!你明摆着就是欺负我!欺我年幼!欺我从来没有喝过酒!”说罢更有些委屈,两眼便蓄上了泪水,盈盈地在眼眶中,偏生她也倔强,愣是瞪大眼,非不让它们落下去,却为斜飞入鬓的凤眼平添了几分娇媚。
邱林看着她盈盈的凤眼说不出话,过了些许才呐呐开口:“我没……没那意思,我只是想逗你玩,没想让你委屈,更没想瞧不起你,你这般说才真是折煞了我啊!”伸手为她拭去眨眼便落下的眼泪,他愣愣地看着手指上的眼泪,不是没有女子为他落过泪,可是只有她这眼泪烫的似乎能灼伤他的手指,似乎直接熨烫到了他的心底,在他的心上留下了一个印子。
听他说到此处,方其言不再瞪他,反倒是幽幽地看着他,“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邱林忙回道,看着她唇畔展开的笑靥才宽了心,又逗她道:“都说女人是水做的人儿,我看此言非虚。”
方其言听罢便又瞪他,伸手朝着他的腰腹拧去,纤纤素手下的劲儿倒真不小,直让他皱着眉求饶,方其言才笑意满满地收了手,凤眼弯成月牙,眼畔眉梢唇角皆是笑意。
邱林又带着她闲逛了一会儿才送她回家,邱林抱着方其言稳稳地落在高大的梧桐树下,正要离去却被方其言牢牢拽住了衣角,邱林顿下步子,微微回头眼神中略略含着不解。
方其言微微咬唇,似乎有些难以开口,邱林也不催促她,只温和地站在原处任她牢牢地握着他的衣角,好一会儿方其言才细细地开口:“以后……以后你可还会来带我出去玩?”剪水双瞳看着邱林,里面星星点点地藏着希冀。
邱林微微笑开,眼底是他自己都不晓得的温柔,凑近她的耳畔,压低嗓音,低沉悦耳的声音直直钻进她的耳朵里,他说:“乖孩子,进去罢。”
方其言不由自主地松开了邱林的袍角看着他眨眼间便飞回了他自己的院落里,才低着头走回了卧房,邱林把握的时间很好,她回来的时候樱桃还没有来叫她起床,方其言换好衣服,躺到床上,脑子里一直回想着邱林的话,他说“乖孩子,进去罢”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是否还会带她出去玩儿呢?留下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真是让人纠结死了!
方其言再有意识的时候是被樱桃唤醒,方其言迷蒙着眼睛看樱桃,樱桃温柔地小声开口道:“小姐,起吧,一会儿少爷回来会检查功课的。”
方其言揉了揉眼“唔”了一声,乖乖地随着樱桃起床,让樱桃都有些惊诧,她家小姐是这么轻易就能起床的人吗?这真是她家小姐吗?当初那些个赖床的小姐难道是她记错了吗?樱桃惊诧地胡思乱想着,熟不知方其言脑子里只那一句话“乖孩子,进去罢”。
晚上,方净骞回来破天荒地查了方其言的课业,看着竹简上密密麻麻刻下的小字,方净骞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小妹,紧张地问:“其言,你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兄长今天那么凶你不是有心的,你不必如此介怀……”便又要发表长篇大论。
方其言连忙截断方净骞的话,瞪着方净骞娇嗔道:“你这般样子倒是弄得我以前是有多不认真一样,我以前虽贪玩可是课业也总没落下,兄长何至于此?”
方净骞一噎当真不知道怎么回她话,她倒会把自己摘清,这话说得仿若以前她有多用功一般,真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这娃儿年龄不大,嘴巴倒是真厉害,这口才上了商场倒也不一定输给那些个奸猾的商人,便无奈摇头笑嗔道:“你啊,你啊!罢了罢了,以后便继续这般用功给兄长和阿爹看吧!”
“那是自然。”方其言头一扬,一副子战胜公鸡般的神情,让方净骞和樱桃都不自觉笑了出来。
方净骞又嘱咐了几句,便回房休息了,方其言本以为方净骞看在她表现好的情况下不会再把她带在身边看护了,却没曾想,方净骞仍旧嘱咐樱桃明日喊方其言早起,好一同用餐去往铺子。
方其言坐在梳妆台前任樱桃轻手轻脚地为她梳理开及腰的长发,直盯着镜子里的人儿发愣,半晌终于按捺不住仰头朝着樱桃问出口:“樱桃,你说一个人带你出去玩完送你回家,若跟你说‘乖孩子,进去罢’,是何意思?这个人以后还会来带你玩吗?”
樱桃继续着手中的动作未休,下意识地反问:“小姐为何这样问?难不成今天曾有人这样对小姐说过?”
樱桃无心的话却问得方其言心头猛跳,差一点便坐不住跳了起来,勉强镇定了镇定道:“怎……怎么可能呢!我就是想到了便问问!”
“好好好,小姐你别乱动,梳理好头发您好就寝。”樱桃没往心里去,只一心赶紧为方其言打理好头发。
方其言通过镜子仔细端量着樱桃的神色,见她没有怀疑,才小心地舒了一口气,由得樱桃服侍着上床就寝,睡着前脑子里那一句话仍旧盘旋不休。
好在方其言也是忘事的性子,第二天早晨起来前一日的事情总能忘个八九不离十,邱林的话便也没怎么干扰了她,只是长久在竹简上刻字,纤细手指上又多了几个小茧子,在葱白的手指上倒也不怎么突兀,反倒是把樱桃心疼的不得了,“小姐,咱要不别学写字了,你看看你的手,这茧子越来越多了。”
方其言拿着小刀在竹简上一笔一划地刻着,似是没听见樱桃的话。
“本来会写字的人就不多,小姐何苦再去学呢,反正大家都不会写啊!”樱桃继续埋怨着,整理旁边竹简的手都有些愤愤不平,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
方其言本来挺认真在写字,听完樱桃说的话便觉得有些好笑,放下刻刀转头看她,笑嗔道:“正因为人少我才要学,要不怎么能显出你家小姐我的与众不同呢!”
“说得好!”低沉悦耳的男声传来,方其言回首去看,便见邱林穿着一身玄色衣裳走了进来,方其言蓦地睁大眼睛,惊讶道:“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