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紧了手沉默,沉了些目光看着她。
“医生说,保得了大人就保不了小孩儿,也是苏叶柔找死,死活都要生下那个孩子!”她冷冷一笑,像是轻蔑。
“你知不知道,那个孩子是我接生的。”萧莲兰伸出双手停在空中,手铐哗哗作响,“当时那个孩子的头已经冒出来了,我就塞进去,又要出来,我就再塞进去,拼了命地塞回苏叶柔的肚子里,一手都是血,你知道吗?我一手都是那个孩子和你母亲的血,我让她用力,再用力,用更多的力,看她拼尽全力地要把孩子生下来,我只需轻轻一推就把孩子推回去,那孩子最好永远死在她肚子里,跟她一起死掉!”
她像是回到了当天,那个她恨了一生的女人痛苦的嘶喊,她满手的血把孩子塞回苏叶柔的肚子里,那血真滑溜,血腥味是从未闻过的芬芳,让她如同喝了酒一般沉醉。
她在空中晃动着的手,好像重新经历了一次那天晚上,那天把尚是婴儿的孩子狠狠塞进苏叶柔的肚子里时是多么的痛快,那天多解恨,多快意!
晃得手铐的响声纷杂连续不断,刺耳如刀,割得我如遭凌迟。我全明白了,大姐应该是比我先找到母亲,于是就亲眼看到了这残忍的一幕,不然,她怎么会疯掉!
“为什么!为什么!”我眼里布满了泪水,满满的寒光,提着萧莲兰的衣领声声质问。
我从未想过,那一天是这样的情景,医生只是告诉自己,母亲是难产而死,从来没有说过是这个女人将她活活害死!
“为什么?我也想问为什么,那个女人都死了,为什么你和那个疯女人怎么都没有去死!”萧莲兰嘶吼着,质问着。
我提着她的衣领把她拎起来,“我母亲对你做了什么,你要这么对她!”
“我用了五年的时间,好不容易就要爬上唐家夫人的位置,她不过五个月就抢走,你说我恨不恨!”萧莲兰的眼中像将这么多年积压的恨意都爆发了出来,怨毒得令人惊心。
“我杀了你!”我随手拿起一旁小巧的水果刀,直直地往萧莲兰胸口插去!这一刀子下去稳稳戳破了萧莲兰的血肉,殷虹的血汩汩冒出,流淌过我的指尖,染得满手是血。
就算知道这是萧莲兰的陷阱,就算是知道这么做下去会难以收场,就算让自己身陷困境,我也无法做到安之若素,我无法眼睁睁看着萧莲兰趾高气扬地诋毁母亲,践踏她的尊严,那是最疼爱自己的亲生母亲啊!
萧莲兰低头看了一眼我紧握着水果刀的手,断断续续地话仍然是不停歇的咒骂,也有多恨苏叶柔啊,当年若非是她,自己也是个端庄持重的贤妻良母,她怎能不恨?几年过去,那恨半分不减:“苏叶柔……那个……贱,贱人……”
“住嘴,你住嘴!”和着恨意的眼泪汹涌而下,脸上分不清是恨是痛,眼前浮现萧莲兰当年是如何害死自己母亲的情形,又看着她这张扭曲到丑陋仍不忘咒骂自己母亲的脸,我从未如此想亲手杀了一个人!
要用自己这双手亲自杀了她,要给母亲报仇,要让她下地狱!
像是疯了一样,手握着刀一下又一下地往萧莲兰身上扎去,扬起的蓬蓬血花溅开在我脸上,像是怒放的罂粟花,从脸上一路盛放绽开,铺到了素白的衣服上,染红了半个身子,最后冉冉袅袅无奈一洒,一地血红,恰似当年夜晚那颜色,也是这样划过了地面。
“苏经理!苏经理!”花悦最先听到屋里不对劲的声音,拍了半天的门没有人应,向苟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拦着这些警察不要进来,然后破门而入,却见我像失了神智一般坐在大夫人身上,手里握着发簪依然机械地往身上一下一下扎去,嘴里喃喃着不知在说什么。
尤其是那一身的鲜血淋漓如雨浇,骇人心魂!
白城这一生极少有后悔的事,但当他看到苏安芯神色如狂的样子时,他开始后悔,后悔不该将她母亲的事瞒着这个脆弱的女人。
那哪里还是她平时的样子,周身都是血,她残酷得如同来自地狱。看她目光呆滞,浑然不知仍在重复着挥动刀子,哪怕萧莲兰早已经断了气,胸前一片血肉模糊,她仍不肯停手。
“安芯。”白城轻唤了一声,带着悔意和一些轻颤,我却置若罔闻。
白城一把拉起我,抓住肩膀,入手才惊觉这个身体是这么的削瘦,这柔弱的肩膀轻轻一捏都要碎掉,他不由得放松些力气,让我看着他:“是我,我是白城。”
此时的我根本听不进任何话,也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脑中全是萧莲兰如何细说她害死自己母亲时的样子,那个孩子的头一出来,我就塞回去,一出来,我就塞进去……我红着眼眶,手里的刀子兀自往前一送,那微微颤着的刀便牢牢地,定定地,送进了白城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