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还是那晚的月亮,刚刚从稀薄的云里探出脑袋,就像一个刚刚剥开壳的鸡蛋,似乎还有蛋壳孕育胎卵的血腥味。
月亮也像是在孕育着一个巨大惊险的阴谋,现在它还在胎中稳稳的沉睡,不知什么时候会醒。
但是一旦里面的苏醒就一定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星夜被召见的康国公皇甫忠匆匆的从车撵上下来,一路小跑。
皇上圣旨传到了时候,皇甫忠已经歇息了,小厮来报之时,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一个多年不上朝的老臣竟会被皇帝深夜召见。
夜里的大明宫亮着许多的灯笼,和外面平民的街道里那隐藏在夜色中的房屋形成鲜明的对比。
它就像一个缀满玛瑙珍珠的怪物,硕大巍峨的丹凤门是它张开的血盆大口,而皇甫忠却要命似的跑进去了。
他恐怕皇帝已经等急了。
司礼监掌印冯舒华赶紧给皇帝通传:“陛下,康国公到了。”
“传。”
殿内空荡荡的,连燃着的蜡烛都显得有些冷淡,不比白天那么“热闹”。
让人感觉最为明显的是殿中的凉爽,摆放了不知道有多少冰块,这么炎热的夏日,皇甫忠进来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殿内只有皇帝和大理寺廷尉裴远峰君臣二人,还有那个司礼监掌印冯舒华,不过不算他也可以。
一般在君臣议事的时候,冯舒华就像个死人似的,只有皇帝有着细微的动作,需要到他的时候,那冯舒华就马上“起死回生”,赶紧给皇帝办事。
而在平常他要是想装个死人,没有人能看出来他活着。
“老臣罪该万死,在家中耽搁许多,让陛下等候了。”
“国公说得哪里话,你老年迈,这么晚还要你过来,朕还有些过意不去呢。”
皇帝将皇甫忠搀扶起来,却叹了口气。
“星夜召你前来,的确是这朝中发生了大事。”
“哦,不知所谓何事。”
皇甫忠在路上也想了许久,还是没有想到能有什么大事,用到他这个老头子的地方。
“龙涵将军谢世了。”皇帝淡淡的说道。
“啊?”皇甫忠心中大吃一惊,,这么多年,他都没再踏入这皇城一步,实在是没想到让他重新站在这皇宫里的竟然是龙涵将军的死讯。
皇甫忠不敢相信这个消息,但他却不敢质疑皇帝。圣言是不容置疑的。
皇帝渡步坐回龙椅,皇甫忠看看在一旁的裴远峰。
裴远峰看着皇甫忠的表情,知道他不相信,随记对着他点点头,算是回答了皇甫忠的疑问。
“陛下,这龙涵将军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就去了呢?”
皇帝在龙椅上摇摇头,并没有说话。
一旁的冯舒华一直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眼观鼻,鼻观心,直挺挺的站在那,你不仔细看,就以为他和那燃香的铜炉浇筑在一起的。
现在他马上会意,赶紧上前拱手道:“康国公,陛下也是今夜听到这金吾卫大将军武元昭的禀告,马上就召您前来了。”
“陛下,那现在这龙府如何了。”
“朕已经派冷武去龙府查探了,现在还未回话。”
“原来如此。”皇甫忠退至一旁,不在说话。
他没有再去问皇帝召他是为了什么,因为看见裴远峰这个老头子的时候他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于是他不再说话。
和早已到来的裴远峰一样,都直直的站在一旁。
“星夜召你们前来,就是为了龙涵将军之事。裴爱卿,刚刚交代你的事怎么样了。”
裴远峰道:“启斌陛下,微臣刚刚已经让大理寺少卿肖恩带着刘吉赶去龙府了。”
“刘吉?他是何人,能信任吗。”
未等裴远峰答道,皇甫忠却接话道:“陛下,这刘吉是江湖中人,号称‘鬼手神医’,在大理寺也有任职,医术冠绝天下,裴大人派他,绝对可靠。”
“康国公说得不错,这刘吉来做这仵作,陛下绝对可以相信。”
皇帝点点头。
三人还在议事之间,却听得门外通话的小太监传到:“陛下,御史台大夫蒋行章奉召前来。”
“让他进来吧。”
“微臣蒋行章拜见陛下。”
“免礼。”
“谢陛下。”蒋行章见皇甫忠也在着,又忙着给又皇甫忠拱手拜礼。
经过这繁琐的礼节,这才开始给皇帝禀报,原来皇帝接到武元昭的消息,立即发出四道旨意。
直接让武元昭传旨,让冷武直接赶到龙府查案,并带着金吾卫和冷武一起到龙府查看。
又让传旨到蒋行章府中,让他马上处理龙涵所遗留的军中事物。
后又传召,让裴远峰赶紧进宫议事,不一会,又召皇甫忠也进宫议事。
皇帝处理事情风行雷厉,从不拖泥带水,穿衣时候,就把所有的事都交代完毕了。
“陛下,龙涵将军生前处理军中事物,就是事无巨细,皆亲历亲为,所以所留事务不是很多,微臣已经办妥。”
说完,蒋行章有从袖口中拿出一份卷轴道:“微臣已将详细事宜,拟为卷宗,请陛下查看。”
冯舒华赶紧呈给皇帝,皇帝仔细阅后,微微点头,道:“辛苦爱卿了,这么短的时间,还能处理的这么好。”
蒋行章赶紧叩头道:“陛下过奖了,此乃微臣分内之事,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的本份。”
原本空荡那个的大殿,人越来越多。
但刑部尚书冷武却迟迟未到,但却等来了武元昭。
武元昭一说,这才知道冷武一直呆在龙府查案,居然忘了向皇帝禀报,冷武脾气暴躁,武元昭又不敢催他,就赶紧先回宫替他禀报。
“龙涵将军的死因查清没有?”
“启奏陛下,经刘吉检验......”武元昭突然吞吞吐吐的。
皇甫忠是个急性子,忍不住道:“快到说啊,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这武元昭身为金吾卫大将军,却为了一个消息如此犹豫,不禁让在场的人都皱起了眉头。
“龙......龙涵将军是无故而终?”
“咦?”在场所有人都不禁疑惑。
皇帝问道:“无故而终,是怎么回事。”
“刘吉说龙涵将军没有病因,更不是寿终正寝,但却是正常去世。”
皇甫忠听到这里,觉得荒唐至极,心道:“只有这病死,老死能叫正常去世,这回却来了个除去病死,老死的正常死,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要是按照皇甫忠以前的性情,早已将心中所想嚷了出来。
可是他在朝中任职多年,以前的那些棱角,早已没那么锋利了。
皇帝知道这仵作刘吉绝不敢欺君罔上,但龙涵将军的死因却如此奇怪,让皇帝也有一些头痛。
蒋行章见皇帝皱眉,马上道:“陛下,这案件还未调查清楚,这详细的情景还是等冷大人来了,听他禀报吧。”
皇帝点头道:“是,这冷武,怎么还没来,难不成还要朕等他吗。”
武元昭见皇帝有些急躁,赶紧跪下道:“陛下,冷大人查案就是如此,每每到案发现场都是几日几夜不出来,现在恐怕冷大人现在还在那龙府中。”
蒋行章急道:“这冷武竟不赶紧向陛下启禀案情,竟还在那龙府中闲置,这成何体统。”
一直没有说话的裴远峰却道:“哎,蒋大人莫急,冷大人心系案情案情,也是为了早日破案,蒋大人用不着不如急躁。”
蒋行章听见裴远峰说话,马上点头道:“裴大人,说得也对,是我心急了。”
裴远峰又对皇帝道:“陛下,夜色已深,陛下千万莫累了龙体。
冷大人迟迟未归,恐怕是因为龙府案情却是有些棘手,不如陛下早日派人裁决此案,陛下也无须如此费心了。”
皇帝道:“裴爱卿所言极是,此案容不得耽搁,明早朕就命鸾台拟,你大理寺速来破案神速,那你速去协助冷武侦办此。
蒋爱卿,此案必须三司会审,你御史台也不可怠慢。”
蒋行章道:“陛下,三司虽可处理此案,不过还需拟定一位主审啊。”
“至于这主审嘛,朕早已定好。”
说着,他便看着皇甫忠,皇甫忠心内一惊,便马上明白了。
“康国公,主审一职,就由你来担任。”
众人马上跪地领旨:“臣谨遵圣谕。”
交代完所有事,几个人缓缓退出了大殿。
皇帝紧皱眉头,单手扶额,不知是在沉思些什么。
“冯舒华。”
“老奴在。”冯舒华一边答应着,一边将三分热的茶水端给皇帝,这是皇帝平常喝的热度,冯舒华一直都准备着。
皇帝饮了一口,道:“武元昭说得是谁发现的龙府起火。”
“陛下,是金吾卫中郎将于国文,并且是他发现了龙涵将军的尸首。”
“哦。”皇帝淡淡应了了一声,就像是随便问问一样。
“陛下,现在都已经五更了,您还是早些休息吧。”
“还休息什么,都要上早朝了。”皇帝说话间有一股淡淡的哀伤。
冯舒华知道是因为龙涵将军的事,她是皇帝的左膀右臂,现在就如掰了皇帝的一只胳膊,皇帝怎么不对此惋惜呢?
“陛下,什么事都比不上您的龙体重要啊。”
皇帝只是点点头,起身要去龙床上歇息。
突然皇帝又转头过来道:“天明把于国文跟朕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