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锦读着书中从未领略过的世界,兴致大起,只顾闷着头读便也没在意天色。大约是眼睛有些酸涩,绵锦放下书本,扭动了下脖子,感觉微微有些饿意,这才注意到窗外天色渐黑,不知不觉中竟已读了这么久。
绵锦到底是凡人,不知仙门是否也像凡人一样一日三餐,想找肇阳但又想到每次找他只是为了吃饭,有些不好意思。可她毕竟是凡身肉体,无法避免这些琐事。绵锦纳闷着,忽的想到肇阳给自己的豆子,是不是可以尝试着用豆子找他,或许他给自己那颗豆子就是这用意,为避免单单就着要吃食的尴尬,顺便也可以就书中不明白之处请教请教。
如是想着,绵锦起身掏出豆子才欲寻思着如何唤肇阳,他便轻推了门走了进来。现下绵锦已经习惯旁人随意进出屋子了,也不惊讶,起身走过去,想开口又不知如何开口,面露赧色。
肇阳进屋径直走向石桌,挥袖间就如先前一般,变出一桌佳肴,看了看桌子又瞧了瞧绵锦,转身要走。
绵锦见他先前也是看了翡翠虾黄饺半晌,只当他是馋于食物又赖着身份不好开口。绵锦摸了摸肚子,不是太情缘的开口,“肇公子不介意的话,也可留下一同用食。”
肇阳脚步竟也真的停了下来,转身坐回桌边,变出一副碗筷,看着绵锦用食。
窗外天色愈发暗了下去,屋中却自动亮了起来,似是自墙壁、屋顶透出的光亮,绵锦暗自惊愕地望着四周。
肇阳不甚在意道,“青白石。”
绵锦明白肇阳这是在向她普及常识,于是了然地点了点头,嗫喏道,“果然神奇。”说完注意力又回到了佳肴上,伸筷去夹三色水晶卷,夹起却又停住。绵锦见肇阳盯着自己夹起的三色水晶卷,便不自在地咳了咳,像是下了决心一般,将三色水晶卷夹至肇阳的碗中,道:“肇公子若是喜欢便多吃点。”
复又好奇道,“肇公子先前没用晚膳吗?”
肇阳也看着她的样子,执起木筷,试着夹起三色水晶卷,随口回道,“无谓食欲。”
“……”分明就是想吃的样子,绵锦心想,复又好奇问道,“那肇公子修得仙骨之前也不食吗?”
肇阳吃完了三色水晶卷,侧头似是回想了一下,回道,“不记得了。”
“……”绵锦无语。莫不真如楼言水所说,这仙门都是活了几万年的前辈们?因着时日长久,早已忘却修仙前世?可面前这位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实在叫绵锦难以相信。
捕捉到了绵锦盯着他的眼神,肇阳似是猜透她心中所想一般,“数万年不曾接触凡界事物。”停了停,像是忘记了什么似的淡淡补充道,“楼言水四万岁了。”
绵锦用食的动作一僵。这……这敢情是人后补上一脚啊……
千里开外,楼言水突地打了个趔趄,身后随即有抹红影上前关切道,“少宫主?”声音纤细中不失刚劲。
摸了摸鼻子,稳稳身形,楼言水也不看来人,只向旁挥手道,“无碍,继续前行。”众人便继续驾云向不知名处齐齐飞去。
晚膳用毕,肇阳自是挥手除去桌上剩余光盘,真的只剩光盘了。肇阳自然未食多少,几乎、大概、约莫、基本上全都是绵锦吃了的。绵锦尴尬地笑了笑,“呵呵,不浪费不浪费嘛。”
肇阳似是阔气,不甚在意地点点头,踱步出门。绵锦急忙从后拉住他的衣角,小声道,“肇公子,仙门晚上可有的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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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锦此刻站在殿中已是万般后悔,她只是想问问有什么地方是有坚硬地面的,好让她饭后散步消消食。肇阳当时想了下,肯定道,“有。”片刻功夫便带她来到了白日所见过的北,宪,阁……
现下,阁内仙门弟子正在殿内青白石地面上打坐,进行着日常的作业——晨暮冥修。感受到了异界的气息,皆一一抬起头望向来人。绵锦自被肇阳领进来后,便站也不是,坐也没处。心中苦涩道,这……真是个宽阔的……适合散步的地方啊……
“师叔,这位是?”殿内上方传来一个中年的嗓音,绵锦小心望去,见是一位面相慈善的中年仙者在开口。随即又有些疑惑,什么师叔?绵锦见肇阳十分坦然地步向殿内上座,边走边道,“小天仙。”
殿内四下无声,一时寂静。
绵锦险些栽倒,这,这是和楼言水学的?上方中年仙者一时怔住,也不知如何回应。
绵锦忙恭敬走至殿中,也不知用何礼节,遂向上方坐着的几位仙者鞠了一躬,解释道,“凡人名叫绵锦,今日不知为何遇险,幸而得公子所救,醒来便在这北宪山上了,至于之前所发生的事,绵锦也都不记得了。”
这上方仙者乃是北宪仙门现任掌教隐成子,只见隐成子手指拨弄了三两下,像极了凡间的算命大师,点了点头算是表示相信了她。绵锦也知自己在这些得道高人面前无需隐瞒什么,也瞒不过去什么。自己的一番话既恭谨又清楚明白地解释了自己的出现,却见周围先是有丝丝人语声却又迅速归为一片寂静,绵锦不明所以,望向上座的肇阳,似是询问。
肇阳也不看她,低头把玩着手指不知在做什么,微点了点头,就是肯定了绵锦所言。
隐成子也颇为惊讶,照师叔这性格,不说凡人就是仙者被捆了放在眼前呼救,他也只会兀自前行,目不旁视。何况北宪派历来不收女子留门,但此少女又是师叔所救回的,这下如何是好。
正当苦闷之时,下方传来一个清脆爽朗的声音,“师父,依徒儿看,这位绵姑娘知书达礼,是为凡人中的佼佼者,又为仙尊所救,自是与我北宪有缘。不若先暂时做客于我仙门,届时等绵姑娘恢复了记忆,再下界也好。”
见首座爱徒铺好了台阶,隐成子便也顺着路下来,“为师觉着泽儿所言有理,师叔,您看可妥?”隐成子望向肇阳,肇阳没说什么就是表示认可。
隐成子复又回头望向下方殿中的灵动少女,道“仙门不似凡间食五谷饮无根水,本座会让泽儿为你打理好一切,绵姑娘意下如何?”
绵锦见这位老者既自称“本座”又似乎是顶大的官儿,那大约也就是楼言水口中的掌教了吧,便鞠了一躬道,“多谢掌教挂心!”
“绵姑娘来此可还有什么事?”见绵锦似乎并无离去之意,隐掌教复又疑惑问道。
“呃……饭后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