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下里,我娘来敲门,身后的丫头捧了一个三层的奁匣,她一进门便按着我的手坐下。
看了看我,语重心长地道:“临儿啊,今日出了这等事,娘才想起,你如今已长到十二岁了,是个大姑娘了。”
我瞅了瞅丫头手里的奁匣,没敢说话。
她接着道:“你上面都是哥哥,娘如今才觉得有些亏欠了你,由着你爹将你当个男儿养...”说着话竟眼里慢慢湿了。
我吓得赶紧给她倒了一杯茶,抚着她的手说:“爹不是常说,军中能够强壮女子的精气,能够让女儿的命魂更加强大么?爹这样也是为女儿好啊。”
“若不是你爹那么说,娘怎么舍得你整日去舞刀弄枪。”说着她抬手擦擦了眼角。
我有些无措,抚着她的背安慰道:“女儿如今不也活得开心快活么?若是整日里将我关在房中,我才要难受死。”
我娘听见我的话,横了我一眼“今日之事,倒是给娘敲了警钟,你如今也大了,再不学些闺中之事,若以后当不得家,谁敢来我们钟家提亲?”
我听得脑壳发疼,低着头默默不敢吱声。
我娘转身从丫头手中拿过奁匣,放在我面前说:“打开看看。”
我抬眼看了她一眼,慢慢伸过手去打开了那个奁匣,发现里面尽是些女子妆饰之物,不自觉的,额上一点点沁出了汗。
“临儿啊,你这个丫头从小一起跟你一起长大,也是混了个十全十的疯丫头脾性。”我转头看了眼我的丫头,她的头比我埋得还低。
......
我娘将我俩一起横了一眼“不通晓这些装扮,因此娘今日将琼儿带与你,也差人为你去置办了些首饰妆饰,你从今日起,便跟着她好好学习。”
我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看了一眼这桌子上的物什,觉得脑壳更疼了。
待我娘走后,我也遣退了我的旧丫头和新丫头,一个人坐在妆台旁发呆,蓦然瞥到铜镜里我壮硕的身形,竟有些受惊。原来那一夜,在他眼里,月下的我...便是这样一副模样?
我倏然有些沮丧......我从前眼里,天大地大父母大,而美味仅次之......就是钟奇,在我眼里,也比不得一筷子鲜嫩的清江鱼。
可如今......我却觉得...我不能就这样下去了。
就是我不在意旁人眼里的我,也不想下一次再见那个小贼时...依旧被他嘲弄。
可是......我没想到,减肥竟是件如此耗磨人之事,我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也是爹娘膝下唯一的女儿。以是从小怎么开心怎么来,除了钟奇,也未曾有人敢在我面前说我半个不字。
可是从我十二岁那年起...减肥...却成了我人生中第一个挫折。
我试过丫头为我支的【过午不食】招,却没想到先将我娘气得生了偏症,第一次被我爹罚跪了祠堂,把为我支招的丫头打了二十杖,一个月下不了床。此路不通,我又求厨娘为我定制了减肥餐,瞒着爹娘,日日吃素,我娘下床还没几天,又被我气得抹眼泪。
以是第一次遭了我爹大骂“你如今正长身体,不好好吃饭是想死?你若是不想活,别再这样作践你娘和我,趁早滚出我钟家,我就当这么多年白费了心思,白养了你这么个女儿!”
那一晚,我难过得在祠堂哭了半宿,夜半之时,钟奇来了,他将带来的食盒放在我面前,没有说话。
我抹了抹眼泪,看也没看他“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他笑了笑:“你的笑话有什么好看,哭得这么丑,想让我看我还不看呢。”
我摔了他带来的食盒“那你出去啊!”
他突然看着我叹了口气,抬手为我擦了颊边的眼泪“傻丫头,那个世子就这么好么?”
我心中一震,他怎么...知道?
他又笑了笑“你的那点心思,都写在脸上了,为兄怎么会不知道。”
我觉得又气又臊,低着头不说话。
“但不好好吃饭可真不是上策,你如今正长身体,若是这样下去,以后怎样长成‘入破舞腰红乱旋’的身姿?”
他见我不说话,继续道:“为兄倒是有一计,不知你愿不愿听取?”
我知他一向计谋多,虽然心中不乐意,却还是抬头看他。
他见我终于肯听话,于是自顾自便说道:“我家的武功路数你也是知晓的,世承这么多年,是成武将的绝佳武艺,顾虑的也从不是个人小局,而是军中大局,于男子而言自是上佳,对于女子,却不然。”
我不自觉的点头称是,他看着我勾起唇角:“你二嫂的师承里却有这么一种武艺,于内功无益,于气于形却是绝佳,只是练起来就要不分寒暑,日日坚持,你愿不愿让她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