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小女子的拙陋琴技,有人想听,我自然是求之不得,你若不说话,弹到十六也不是不可”我没有撒谎,当初被白老头调教了三个月,岳旻来验收,第一曲《山色遥》就听得他顿了手中的茶杯,抬头正儿八经的把我望着,问说“更娘可是对梁相崇山之感伤有何不满?”
这个赵崇山是前梁国一任右丞,那时天下还未曾分割成如此,有一年被西戎破城,这个丞相带着小国主南奔求援,路途之中感伤家国沦陷,悲恸难以自禁,于是写下这一首《山色遥》,后来被有心人谱了曲,竟一时风传起来,大约是因闻者之中总有感同身受的人,这乱世之中,谁的家国又能得永久安保无虞呢?
我就老实的答“对他的感伤倒是说不上有什么不满,只是觉得谱曲之人有那么些画蛇添足罢了。”我还没说完就看到他身边的白老头已经开始吹胡子瞪眼,将竹杆子在手中碾来碾去,使着眼色威胁我,其实是他没想到,那杆子日日劈在我身上,我早已生出免疫来。
岳旻眉眼中笑意更深“看来你我所见不差许多。”可一向对姑娘不苟言笑的岳池站在他后面,难得的摇了摇头。我就知道,这个不差许多其实是差着许多的,我不满是由衷的厌烦了学琴,而他...大约是真对这段事迹有着什么己见吧。
“是你过谦了,将这原本幽然意静的《平林新月》奏得如此热烈含情,算得上是别具一格了。”身后人没有一丝异动,声音平静就如万斛山上那一湖山水一般。将我从短暂的记忆中拽出。
纵是这几句话之间,也已足够时间让我将袖中的短剑反身架在他脖子上了。我没料到他竟没有丝毫反应,就那么将脖子乖顺的搁在我的剑尖上。入目是他眼下一道轻疤,面色看起来仍是似笑非笑。
他望着我的眼睛轻声唤“阿姊”
我的手跟着颤了颤,看到他勾了勾唇角,理智才重回我的大脑。我将剑尖向他脖子再挪近几分,就将刺进皮肉里,冷笑“原来这传闻中的采花贼喜欢走这等路数,见了姑娘不由分说便以姊姊相唤。一开口便将人唤老了,真是术业不精。”
他愣了一会没说话,才又艰难的看向我“你不会不记得,自己应当还有个弟弟在世的。”
我也跟着愣了一瞬,想了一会才又义正辞严地道“我从未听闻我白九华还有个弟弟在世。即便有,你用这种办法来接近我白家,也委实太尴尬了。”
他像是终于忍不住,低笑起来“你该知道,我所说的姐姐并不是白九华。”
我有些不知所措,跟着话本子演,也没有这种路数的。我家不过是一个无名山村之中的无名之户,绝不会有人费这么大周章去扮这么个无名之人。
他轻轻推开我架在他脖子上的短剑,看着我道“阿姊,你真难寻。”
我声音有些颤“你可知道,现在外面,伏士多少,等着抓你,将你碎尸万段?”
“你不会让我死的,阿姊,我这么不容易才寻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