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了楚恪一记恶狠狠的目光后,我扬手对纱帐后的女子说:“两位小姐花容月貌、才情俱佳,下嫁此人实在是亏大了。”我指了指身后的楚恪,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这人品行不正、身患恶疾,实非良伴。”
那两位苏小姐可能是被我说的话吓到了,没了言语。一旁的管家却走过来,扬声问我是谁。我想了想,指着楚恪说道,“我是他的小叔,是我家大哥让我来把他带回家的。这个小子不学好、欠了一屁股赌债就跑了,气的我大哥躺在病床上两个月。我要把这个不孝子带回去给他老爹家法惩治。”
显然,我这一通胡说八道让管家忌惮了几分,回头看了看苏老爷。苏老爷一双眼睛露出几分不信,上下打量着我和楚恪。我整了整衣襟,随后朝台下惜音他们呆着的地方看了一眼。见到我投来救助的目光,炽无奈地召唤了丁平过去,耳语了几句。随后丁平点点头,走到擂台边纵身上了擂台。
以炽的武功修为,定然听到了我在擂台上与管家的对话。我看着丁平走近、满脸悲痛地冲着楚恪拜了下去,高声嚷着:“少爷啊,您可回去看看吧,老爷被您气的都病了好几个月了。夫人已经做主把店铺卖了给您还了赌债,家里就要揭不开锅了,您好歹回去看一眼吧。”
这一番声泪俱下的表演,瞬间让苏老爷脸上罩了一层寒霜。再看向楚恪的眼光中透露出几分不屑。苏老爷冷哼一声,摆摆手,示意我们可以下擂台去了。
我在心里暗自给炽和丁平点了个赞,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对丁平说:“还不把你家少爷带回去。还有那个跟班,”我瞪了一眼站在原地似乎有话要说的晴空,“回去我非拆了你的皮!”说着拔腿向擂台边走去。就在我一只腿已经迈下楼梯的时候,一阵香风袭来,耳边一阵温声:“先生留步。既然令侄不敢与先生动手,那就是您胜了这场擂台,我姐妹二人的夫君就是您了!”
听闻此言我一个踉跄,惊的差点摔下楼梯。幸亏旁边的楚恪一伸手,将我捞回了擂台。再看身后不远处,那位说话的小姐竟然从纱帐后站起,缓步绕出纱帐来到我们近前。擂台下的人们见状,瞬间像炸了锅一样,说什么的都有“这小姐怎么不盖盖头就跑出纱帐了?”“果真是国色天香啊”“苏老爷的陪嫁可不少,这小哥捡到宝了。”
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中,那位小姐缓步走到我们面前,微微弯膝行了一礼。再抬头时、目光含羞地望着我。看清了她的面容,我又被惊到了——竟然是之枣!在她身后的缓缓而来的,赫然就是之桃。我们在昌都渡江时船上的两位歌姬。此时的她们早已换上了一身的大红色绸缎,衬的脸蛋儿也红扑扑地分外娇艳。
两位苏小姐变成了两位歌姬,我瞬间凌乱了。
同样凌乱的还有苏老爷,他正吹胡子瞪眼胡子连说“成何体统!”。一些管家嬷嬷和奴婢小跑着过来,上前就拉住他们小姐,往绣帐后面托。
“且慢!”我大袖一摆挡在这些丫鬟们面前,气定神闲地说了一句:“苏小姐言之有理,既然我赢了擂台,那两位苏小姐就是****美妾了。”然后看看后面的苏老爷,扬声说了一句,“苏老爷不是想言而无信吧!小子先行见过岳父了!”说着,按照男人施礼的模样冲着苏老爷施了一礼。
先前着急要从擂台上逃走到现在一本正经的认亲,估计是我前后反差太大了,这位苏老爷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同样没反应过来的还有一旁的晴空和丁平。楚恪则信手站在我身旁,瞅着我乐,摆出了一副“随着你闹、万事我兜着”的模样。
而要说我前后反差如此巨大的原因也非常简单,就在刚才嬷嬷丫头们冲上来的时候,之枣和之桃迅速跑到我身后躲了起来。之枣偷偷在我耳边说了一句:“求姑娘救救我们姐妹!”
我估计这两位姑娘可能真是遇到了难处,才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明知道我是女儿身还主动要求“嫁给我”。想也没想,我就伸手拦阻了众人。苏老爷见状气的胡子都歪了,嚷嚷着要把我赶下台去。
我见状扬声说道:“苏老爷说话好没道理。您家摆下擂台比武招亲,声明只要家世清白、房中无妻、人品方正即可参加招亲,”说着我冲丁平挤了挤眼睛,“我可够资格参加招亲啊?”
还不待苏老爷说话,丁平生怕台下众人听不到、大声嚷嚷着:“苏老爷,我家——我家二爷书香门第、自幼苦读、颇有贤名。二爷还曾参加凤阳郡郡守老爷的品诗会、连郡守都夸奖他的诗文不俗。不信你可以去凤阳郡打听打听。我家二爷年过弱冠、尚未娶亲。完全够资格参加您的擂台招亲。”
听着丁平这一通神侃,我的脸微微一红,没想到丁平这么能邹,我怎么也得帮他圆一圆才行。顺手从腰间抽出一块玉牌递给丁平,示意他呈给苏老爷过目。
说起这块玉牌倒也好笑,自我第一次带着惜音出席了乔郡守的晚宴后,那个老色狼就派人给我送了回礼,是一枚雕刻了“誉郡学生”四个字的玉佩。后来我苏全告诉我,这“誉郡学生”就相当于名誉上的参加郡试过关的书生,是官方对素有才名却因故无法参加考试的书生的一种褒奖和认可。换做现代化说,就是某著名大学名誉学士一样。只不过拥有这枚玉佩的人,可以享受“见县官而不跪、有封田而不税”的优待。所以虽说乔郡守那个老色狼已经被文子安除掉了,但这枚玉佩还是被我保留了下来,特别是在被楚楓楚潘他们一番奚落和折辱后,我更是把它翻了出来随时挂在身上,没想到现在碰上了用场。
丁平接过看了一眼楞了一下,却显然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双手恭敬地捧着绕场走了一周、让台下众人看看了玉佩,边说道:“这誉郡学生的美玉,便是郡守亲自褒奖,足见我家二爷的才华。还请苏老爷过目。”说着,才呈给那位苏老爷。
台下有站的近的人已经看到了那玉佩,纷纷窃窃私语起来“这小哥儿还真是誉郡学生,那学问一定很大。”“可不,我家狗子在县衙当衙役,他说县长大人就有一块这样的玉佩。”“你瞧这位小爷唇红齿白一表人才,和苏家小姐正相配呢。”不一会儿,这样的议论就渐渐传开,人们看向我的眼神渐渐热烈起来。
“舆论导向在任何时代都是一把利器,看来果真如此。这个丁平,就是会办事儿。”我一旁暗自得意着,耳边听到楚恪戏谑地声音:“什么时候弄了那么一枚玉佩,那新娘子还真是志在必得啊?”
我知道他在打趣我,回头瞪了他一眼,小声说:“这两个姑娘我认识,刚才求我救她们来着。”楚恪笑着点点头、也没说话。不过再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认真。我知道,楚恪这是应下了帮我救人的事儿。
“苏老爷,这玉佩若是不假。你家的一双女儿就是我的人了。”我扬声对苏老爷道。苏老爷拿着玉佩捻着胡子没话说,一旁的管家插嘴道:“这擂台比武招亲,怎么能如此——”
“好,那我们就说说比武”,我打断了管家的话,“有谁能打过他?”我指着一旁环臂站立的楚恪,管家一滞。楚恪刚才在台上的表现,绝对无敌地碾压了一众人,让大家无话而说。
“你能打过我吗?”我转头冲着楚恪笑嘻嘻地问。楚恪见状颇为配合,赶紧冲我抱拳鞠躬,嘴里还很乖觉地说:“不敢不敢,您的功夫胜过小子十倍,怎敢和您动手。”
这下子,台上台下的人全没话说了。看着一旁眉开眼笑地之桃、之枣,我走过去拉起双姝柔荑,冲着苏老爷就拜。苏老爷气的捧着玉佩的手抖了几下,却很无奈地受了我一拜,眼看礼成时,身后一声断呵吓了我一大跳。
“两位苏家小姐不能嫁你!”随着声音,一个身影蹿上擂台,直冲我面前来。我暗自惊叹这人好快好强的身法!人还没到,一阵劲风已冲至面门。只是这人自然伤不到我,他还没到我近前,一旁的楚恪已拍出一掌逼退了他,顺道将我掩在身后。
细看对面这人,略微比楚恪低半头,身形却更显魁梧。膀宽胸厚,一看就知道力气不小。浓眉大眼、挺鼻阔口、一脸方正,特别是那双大花眼,眼神中充满了坚毅之色,倒是让人生不出恶感来。
“你是何人?”我问道,“我为什么不能娶两位小姐?”
“我是谁不重要,”那人望了望楚恪,而后将目光看向我,“你一个文弱书生却娶人家两位姑娘,不是害了人家么?”
“我——”我一时语结,这个家伙耿直的可爱。“这么说,若是你这只蛮牛取了她们,就不是害她们了么?”我反口问道。
“我当然不会害她们,”那人利索答道,反而想了想似乎不妥,赶紧补充道:“我也不能娶她们两个,要娶只能娶一个。不是,我不是要娶她们。啊呀,小爷都被你搅糊涂了!”说着看向我的眼神猛然变厉:“牙尖嘴利的,满口斯文却假装仁义道德、必不是好人!打过再说!”
这个大蛮牛,我根本就只说了一句话。他被自己给搅糊涂了,就把气撒到我身上,这句“满口斯文却假装仁义道德”瞬间把我也激怒了,不过我当然不会傻到自己去和那位蛮牛硬碰硬,冷哼一声扯着两位小姐向后退了几步,把场子留给了楚恪。
楚恪回头将酒葫芦扔给我,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疯丫头不许偷喝!”话音刚落,身形一动,已经和对面的蛮牛战在一处。
如果说楚恪出招诡异、身影飘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话,那对面那个蛮牛则是拳拳刚猛、腿腿利落、辗转腾挪虎虎生风。这一场龙争虎斗让不会武的我也感觉到了场内四起的杀气,忙拉着一旁的人又退后了几步。转眼两人过了百招不分胜负,场下的人大多张着嘴、都忘了叫好。
就在这时,两人各自歇了招、跳出战圈。楚恪伸手,喝了声:“过瘾!”我见状把酒葫芦抛了过去,楚恪看也没看就接住,仰头喝了一口。顺手把酒葫芦丢给了对面的那只蛮牛。那只蛮牛楞了一下却也伸手接住迎面来的酒葫芦,仰头也是一大口,哈哈哈地大笑了后大赞一声“好酒!”。说着把葫芦扔回给我,用袖子摸了摸嘴说了句“再来!”
我这边刚慌乱地接住了抛来的酒葫芦,那边楚恪和蛮牛又战在了一起。只是这次楚恪没有再用那诡异的身法,而是换成了和蛮牛一样的架势、完全是在用力量对抗。两个人打的拳拳到肉、你的飞脚我用臂挡,我的拳头你拿肩抗,一时间咚咚的声音响起,两人的力量震的擂台都不时传来“嘎吱”的声响。只是两个人却越打越兴奋、不时还在爆出“好招!”“看腿!”的喊叫声。
我揪着两位苏小姐慢慢蹭到擂台边,在惜音等人的帮助下滑下擂台。等我落地后再看,擂台上的苏老爷和管家也早就被两人的气势吓地撤离了出来,附近看热闹的人更是撤出了擂台边十来米远,生怕被台上不时爆出的气旋伤到。
“这两个疯子,没事吧?”我不禁担心地问一旁的炽。
“无碍、没事。”炽头也不回地盯着擂台、简单地回了我一句。我和惜音对望了一眼,这家伙现在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淡定啊,炽,你可要稳住啊!”我赶紧掐了他一把,瞬间换来炽一个回首,当然在遇到一旁惜音关切的目光后,炽瞬间撇了撇嘴,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若运内力和身法,只怕这个少年已经输了,”炽这才给我们当起现场讲解,“只是你家土匪老六现在放弃了自己的优势,现在两人只论拳脚比反应。他们现在没有什么招式套路,用的都是最直接的杀式,一招毙命的。”
这话听得我冷汗都留了下来,一招毙命还杀招?!什么跟什么就拼命啊?!不行,我得把这两人分开。我身形还没动,两条胳膊就被一左一右拽住,拽住我的正是炽和罗婆婆。
“你现在上去是送死!”炽说了一句,“若他护你,便是让他送死。”我知道炽的这个“他”指的是楚恪。我愕然。
“这样打下去,两个人的输赢就在毫厘之间、切不可乱了一方心神。”罗婆婆紧跟着说了一句,然后似是自言自语道:“这小蛮牛的招式都出自沙场、与敌人相搏自然不要没用的花架子、一招见血最好。只是这个红衣小子,怎么掌风也如此简单凌厉、一股血腥味?”
我心里自然明白,楚恪的招式也是在千万次被追杀中练成、自然带着一股血腥气。只是心里惦念楚恪的安危,并没有注意到罗婆婆话语中透露出对那小蛮牛的了解。
“这个场子,怕是要你我联手才能破。”罗婆婆说着看了眼炽,缓缓放开我,又说道:“要小心,别被这两个人伤到。”炽闻言点头,冲着惜音微微一笑。
这边两人身形还未动,身旁传过“天啊!”一声惊叫,伊茹罕一手捂着嘴、一手直指着擂台上。
转瞬间擂台上又生了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