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栀城。
长达两天的旅程之后,总算是到达目的地了。
其实他根本不必要花费太长时间用在路上——只是从术师区到“非术师区”的过度的确有些麻烦。因为术师和非术师之间各种各样的差异,不得不将术师集中的区域小心地隐藏起来,以免有其他人发现,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要么用空间隔开。
要么……很远。
而且根本没有高速交通工具。
南枫澈不是第一次来银栀城。但是距离上一次离开也隔了一年半的时间了。幸好变化还不大,他可以依靠记忆自己找到路。
地铁在银栀CD区的站台停下了。
“走了,白纳德。”他起身离开座位前,对着脚边打盹儿的白色“小狗”这样说道。
白纳德晃了晃脑袋,一个机灵蹦哒起来,立即跟上前去。
一年半了……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的生活呢?
这一年半里,他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也没有任何值得大惊小怪的事件发生。一年半里风平浪静,好像曾经,还没有发生任何事的曾经。
他略微担忧地皱了一下眉。
整整两年了,两年间再没有任何值得大惊小怪的事件发生。
所谓的风平浪静应该要结束了吧?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地铁站出口了。隔着长阶梯,也能听到地面上传来的沥沥雨声。
看来是下雨了呢。
*
秦雨果从睡梦中惊醒。
她躺在一张行军床上,被安置在一个房间里。书房?她回过神来,这里不是她自己的家。她掀开被子——咦?这身上穿的也不是自己的衣服……
记忆遭这一吓,闪电般地从脑海中蹿过,她下意识地捉住自己的脖子。
没有伤口。头还在。她还没死。
秦雨果松了口气。
昨天晚上的事……她不记得太多了。好像一场梦,一场中途截止的噩梦。她怎么也记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好像有人要取她性命......她一醒来就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话说,这里是哪?
秦雨果站起来,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个书房。书房的采光并不怎样亮堂,房间的风格也显得陈旧。不过被打扫地很干净,不论地板还是书架书桌……虽然程设或多或少有些年份甚至褪色,但是看得出来,它们的主人对它们爱护有加。
“……之前也有这样的事发生,而且并不稀罕……”
门外有人谈话的声音,伴随着踏在地板上的声音,越来越近。秦雨果突然提高了警惕,死死的盯住书房门,仿佛这样可以透视到门的另一面。
“……所以,这只是个巧合罢了……就当是遇到了收过路费的痞子吧……”
咔哒
门被打开,果然是冲这儿来的!
开门的是是一个着黑衣的陌生男子。他的视线刚好和秦雨果对上,她看到了那男子的眼睛。
墨绿色的眼睛。
秦雨果愣了一下,正琢磨着着要不要逃跑,目光又和站在他旁边矮了半个脑袋的诺夕对上了。
“唉?诺夕?”
“秦雨果你醒啦?”从门外冲进来一个少女,一阵风似的推开站在门口的两人跑到雨果身边,“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嗓子疼?头晕?鼻塞?”
“没、没有。”安染一下子这么关心她,让她一时间感到不习惯。
秦雨果看了一眼那个黑衣男。那人一直盯着别处,显得有些心烦。
她似乎不喜欢这个人。
“哈,对了雨果,”安染看到了秦雨果的神态,介绍道,“这位是皓月——是他昨天把你带回茶屋的。”
“你好。”她向他打招呼,而这个皓月只是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呃,皓月……不善于与人交往。不过他没有恶意的。”安染试着缓解尴尬的气氛,“走吧雨果,我想你的衣服应该晾干了——诺夕,”她一边把雨果往门口带,一边转过头来,“帮我收拾一下吧?”
昨天淋过雨,皓月把她带回来的时候衣服都湿透了。于是她暂时换上了安染的睡衣。
安染带领着雨果离开,并顺手带上了书房的门。
“现在雨果不在。”诺夕把行军床折起来,靠在一边,“你可以告诉我,那到底是什么人?”
*
安染一直没有提到秦雨果昨天的事情。就像秦雨果只是在她的店铺里借宿了一晚上而已。
“……好啦,你先自己休息一下吧?”安染转身进了厨房,她还要工作呢,“或者,要不来帮忙?”
秦雨果很不自在地跟着她进了厨房。“安染。”
“嗯?”
“那个,我……到底怎么回事?”秦雨果终究按捺不住自己的疑惑,“我为什么从今天早上醒来开始就总是觉得……你们……”
“嗯?我们什么?”安染一边系起了围裙。
“我是说,昨天。”她说。
“昨天?”安染系围裙的动作一顿,“昨天你晕倒在路上了啊。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我觉得你们会不会瞒着我,”秦雨果说,“恕我直言,我记得昨天昏倒前,明明有人威胁我的,说是要……要杀死我。”说到这里,秦雨果不禁心口一凉。
“哦?是吗?”安染的反应确实令她惊讶,“你……确定?”她显得上去比秦雨果还要惊恐。她竟然不知道有人威胁雨果性命!亦或者……本来就没有这回事儿?
“发现你的时候并没有其他人在场啊,雨果。你是不是记错了?”安染无奈地笑笑。
是啊,会不会是记错了?
秦雨果半信半疑。突然想起来,那所谓的有人威胁自己的记忆,一开始也的确并不清晰。她刚刚醒来时还以为那是个梦呢。
况且毫无征兆地晕倒了,这种情况下也不是没有可能出现幻觉的。
“唔……应该是记错了吧。”
话说回来,还得去医院看看才好。
“雨果要不要留下来吃了晚餐再走?”安染将话题转开,“然后诺夕会送你回去。”
秦雨果自然是答应了。留下吃晚饭要比一个人在家煮泡面强多了。
“好,那么我去帮忙买点食材回来吧?”
“嗯,麻烦你了。”安染看着秦雨果走出茶屋的身影,一拐角便看不见她了。
安染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唉,幸好幸好……”
*
“偃师。”
皓月说。眼神里流露出了他复杂的心事。
“偃师?”
一个偃师,一般就和石木打交道。他要害人命干什么?况且去招惹一个根本连术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要是被发现了,后果非常严重。
“我也很奇怪。”皓月回答,“当时我只是路过,本来以为可以依靠警告让她离开。不过,我忘了她不是术师,我的警告根本没有效果。
然后我听到了那个术师说的话。他说,如果秦雨果不死去,他就无法活命。”
片刻沉默。
“我觉得这不止关乎一个偃师事。”他说。
“那么关乎什么?”
诺夕有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她自身的原因,几年来的种种奇异的事件,只要发生在她的身边,多是以她——诺夕为目的。
不对,准确的说,应该是为了蒂亚。蒂亚已死,于是就找上了诺夕的麻烦。
不可能吧,诺夕想。这种事件,本来就在两年前就结束了才对。哪里来那么多的“后遗症”?
皓月却回答她:“不知道。”
“不知道?”
皓月并不想告诉诺夕所以才用“不知道”来敷衍。这很容易看出来,他刚刚把雨果送到茶屋的时候就看他一直有心事。
皓月似乎在担心,而且他选择了默认。
“你可是妖怪啊。”诺夕说,“妖怪不是不会担心这种术师之间的事情吗?”
“这次不一样。”他直白道,“况且我仅仅是个低阶化形而已,有的事情我还是不要自作主张的好。”
既然他拒绝回答,诺夕总也不能强求。
总之暂时不要告诉秦雨果。诺夕想,就算告诉她,估计她也不会明白。
术师之间的事,一般由术师自行处理。
“好吧。”诺夕说,“我注意的。谢谢,没想到你会帮我们。”
皓月略微点头。道别后,他转身向门外走去。
“小心。”他最后提醒道,“最近,东区可不太安宁。”
他离开了。
*
傍晚的雨,没完没了。一到六月底,七月初,银栀城总要在这时候下雨。
南枫澈撑着一把临时买来的伞,快步行走在蒙了一层雨水的石板路上。
名叫白纳德的白兽紧紧跟在它身后,试图赶上他的脚步以免自己被淋湿。现在还能勉强处于雨伞的遮盖范围之内。
青石板路——这已经说明了他们已到达东区。
银栀CD区按理来说这才是银栀城的原本城址。从很久以前保存下来的古城,加上后来扩张的范围,才形成了现在的银栀城。而原来的古城则保留了数百年来古色古香的房屋与街道,成为了具有文化特色的旅游区域。
虽然多数房屋也改造成店铺或者客栈,但是它的总体布局还是依照着过去的格式:由从正门延伸出的大道为中心轴,近年来又修建了人工水渠贯穿整个大道。整个城以大致呈对称状分布,参差不齐的房屋中间穿插着曲折复杂的小道。
由此看来,会选择定居这种地方,果然是那人的风格。
但是,这里还只是东区的外围。
几年前,这里也和东区的中心部分一样繁华。东区不仅是个古城、文化区或者说旅游景点,同时也是银栀城特色商业区。
不过,目前看来,这个老街要准备拆掉重修了。
真是冷清地可怕。路上少的可怜的路灯并不能将这里照亮多少。
“嗷——!”
白纳德忽然发出一声嗷叫,仿佛是抱怨他的脚步太快。又好像……发现了什么。
“怎么了?”他停下了脚步。自己带来的宠物也停了下来。白纳德把头扭向一边,盯着巷子里的一处看,似乎在示意南枫澈注意。
隐隐约约,两栋楼之间的胡同里卧着一团影子。光靠远远地看不能判断那是什么东西。
于是他决定靠近。
是一个真人大小的玩意。它靠在墙角,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是一个浑身僵硬、瞪着毫无生气的双眼的死人靠在墙边呢。
“偃替?”
南枫澈试着举起它的手臂,就像真人一样关节灵活。这是一个男人模样的偃替,身穿白色大褂和牛仔长裤,头发显得略微凌乱,主要是用一种特殊木质材料做的,作为术师当然清楚——这种材料是偃师用于制作偃替时最常见的材料。
这个偃替基本完成,只要稍加术法,它就可以像人一样根据主人的指令行事。
看来有偃师经过这里。还扔下了一个完好无损的偃替。
既然如此,又为何要扔下这玩意呢?
白纳德将脑袋蹭过去,在那偃替身上的衣服兜旁边不停地嗅嗅。它突然伸出爪子去抓,一张卡片就顺着衣服掉到了地上。它看了看地上的卡片,又看了看南枫澈。
南枫澈将卡片拾起来。明显,这卡片不是一般随意制造出来的。感觉得出来,它的质量一定很好,类似于身份验证的用物。
借着微弱的灯光,他看清楚了卡片银灰色底面上印有的一个从未见过螺旋型符号,还有一串可能代表编号的数字。
和……
“……「重生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