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不才在人丛中往前疾奔,身后乍传一声暴喝:“放开卫老弟!”人随声至,一股磅礴的掌力呼啸打来。苏不才头也不回,抓起身前一个擎着大斫刀的壮汉,向后掷去。他这一摔来势极快,褚立峰挤在人围当中,再要闪避时,那人已撞在他掌上,口中鲜血狂喷,滚作一团烂泥,动也不动了。
群豪齐声发喊,又是惊惶,又是愤怒!先前二人胡闯乱打,无非是肌肤之痛,惹旁人徒生敌意。如今伤折性命,意味可大不一样,难免要犯起众怒。有几个心胸狭隘之辈趁势叫嚷:“这几个人定和门口那两个同伙!”众人纷纷应和,将苏不才、卫青、褚立峰、乐仙君、覆面老者团团围住。
玄冲道人箭步如飞,急掠而来,身后紧随十数个豪侠义士。当中一个汉子衣衫褴褛,手擎木剑,赫然是慕剑凡。他行到中途,突然折步,窜到东方朔身边,伸指探他鼻息。东方朔已被血渍模糊面目,身上到处是脚印,但幸无大碍。慕剑凡心想:“此人当日以目示意,看来绝非歹人。”从怀中掏出一瓶金疮药,为他敷上伤口。待过片刻,东方朔的额角流血慢慢少了。
慕剑凡把东方朔扛在肩头,纵身回返石坛。群侠均瞧得不明不白,飞狐山庄的二少爷问道:“慕兄,这位是谁?”慕剑凡仅与东方朔有一面之缘,连姓名亦不知晓,迟疑道:“这人我也不识。”众人啼笑皆非,均想:“这里那么多英雄豪杰你不理会,救一个谁也不识之人作甚?”竹涵更是冷笑不止。这时玄冲道人趋近战圈,群侠自是属意,转首眺望过去。
褚立峰杀人之后,群豪皆向他围斗,形势比苏不才险恶多了。赴会众人好歹是江湖上的豪杰,在武林中得享声名,毕竟不能单凭交游广阔和吹嘘唱喏,手上功夫自当不差。褚青山既要护着乐仙君二人,身形招式皆受限制,他一掌击飞前方的敌人,身后登时门户大开,一柄锋刃在他身上划拉出好大一个口子。
乐仙君见他受创,怒气勃发,随手将跟前之敌打翻在地,叫道:“老夫又非缺手断足,无需你理会。”褚立峰发出一声长啸,蛮性发作,抽出腰间的金刀,磕飞敌手长剑,信手将他拽来,左手手肘勾住,“咔嚓”一声,扭断那人的脖子。
褚立峰既无旁顾,又有金刀相助,威势如虎,出手如狂,单刀飞舞,鲜血飘凌,尸骸遍地,要么身首异处,要么膛破肢断。不消片刻,杀伤不下数十人。众人瞧他的刀法浑不似中原任何一家,看来全无精巧之处,但是快、猛、狠之劲无人能挡,尽肝胆俱裂。
玄冲道人凌空飞来,他恼褚立峰杀伤众多,先且舍下苏不才,口中发出一声暴喝,仿若凭空响起一个霹雳,真气如狂浪急袭,向着褚立峰打下。
褚立峰虽然杀红眼睛,但是心意一丝不乱,对周遭变化实则洞若明火。他见玄冲道人来势凌厉,真气磅礴,非全力应招必有损伤。当下呼呼两刀,劈翻身旁二人,反身“卧射苍穹”,尖刀直突玄冲道人胸口。玄冲道人单掌拍刀,掌劲透过金刀,震得褚立峰虎口发麻。褚立峰晓得厉害,双足一踏,脚下的石砖碎裂开来,真气聚于双腕,向上奋力一劈。玄冲道人经受不住,身子倒飞。
苏不才则一手擒着卫青,单掌翻转,天空零零闪闪地飘起粉末,周身的江湖豪杰一经靠近,当即瘫软倒地。众人耳边只闻临死之际的惨叫声,又见前方一大片倒下,俱感胆寒,倒有一大半人兴起逃走之意。如此一来,苏不才全无费力,率先杀出重围。
玄衣男子见到苏不才,剑眉一挑,道:“巨门,你这是擒住哪位大人物?”苏不才没好气地应道:“你管我抓谁?”目光流转,惊诧道:“小心,这三人绝非泛泛之辈。”
莫家男子冷哼一声,说道:“我本无意与各位为敌,但各位不肯放行,我也只好硬闯啦。”守门恶汉呼呼舞棍,叫道:“如此甚好!”
苏不才猝然甩出长袖,随即叫道:“看招!”零零闪闪的粉末扑向莫家男子的面门。莫家男子道:“雕虫小技耳!”倏忽间单掌拍出,漫天的粉末霎时倒飞如雨。玄衣男子禁不住大呼:“巨门,你这是来害自己人麼?”恶汉奔走向前,一根熟铜棍舞作圆盘。那股粉末打在棍盘上,却不退返,从两边散流过来。苏不才喝道:“接药!”单手一掷,两粒药丸分别射向玄衣男子与恶汉。恶汉止住棍势,左手一抄,将药丸接在手里,往嘴里塞入。
饶是二人动作极快,张口之时也难免吞进些许粉末,心中叫苦不迭。莫家男子轻哼一声,摆袖叫道:“我们走。”领着身后蓝秀与书生模样的男子往殿门走去。恶汉勃然大怒,举起熟铜棍,作势要打,忽感手足酸麻,招式到了一半,扑通倒地。玄衣男子苦笑道:“武曲,你还不晓得巨门这药粉的厉害麼?何必自找苦吃!”
莫家男子跨出门槛,骤然间一束银光刺入瞳孔,凌厉的破风劲力迎面逼进。莫家男子不敢托大,双掌平平推出,两股真气夹住破空而来的利器。他定睛一看,原来是把白杆银枪,雪色的穗丝在空中飞扬。银枪当空旋舞,忽伸一只蒲扇大手扬上握住。莫家男子经此重击,亦不禁“噔噔”后退数步。
莫家男子远眺来人,是一个雄壮的大汉,身高八尺,面目生黑,配着一身的黄色劲装,端的是威武不凡。他手底一杆亮银枪,双足跨立,仿若傲世的战神。
那人猛地喝道:“出来!”这一声断喝,用上内家真气,震得三人不禁岔神!苏不才、玄衣男子与那恶汉却是无妨,借机飞奔而出!两扇重门随即向内扣合,莫家男子猛地回神,连忙抢将上去。“蓬”地一声,他一掌击在门板,震得大门连连摇动。莫家男子面含威煞,返身说道:“越墙出去。”他们既为宾客,倘不能堂堂正正地由大门走出,反要越墙而去,实在是大失颜面之事。
三人折回庭中,院内乌黑黑似干云蔽日,人人抬头望天,只见远端架起一座黑压压的虹桥,壮若万箭齐飞而来,再定睛看时,竟然是一群寒鸦漫天舞动。群豪大都见识广阔,然则如此奇妙诡异之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