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来,胃里空空的,费力的坐起来,阳光透过窗子,直射进来,晃得我眼睛睁不开——没关窗帘?
我坐在床上,恍恍惚惚的。胃里很痛,头也很痛。我单手扶着额头坐了一会,看着旁边姐姐平时睡觉的位置,空空如也,没有被褥!姐姐什么时候养成早起叠被的习惯了?
想去喝水,我扶着床边,吃力的穿上鞋子,结果没站住,跌坐在床边。缓了缓,再站起来,还好没摔。
我打开房门,去厨房。拧开水龙头,大口大口的喝着冰凉的自来水,因为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凉凉的水灌下肚子,胃里抽筋一样的疼。
离开厨房想去大屋,看看妈妈去上班了没,当我打开屋门的时候,我看着妈妈还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低低的,快要点到膝盖了,用双手抱着,而且还在隐隐的啜泣。沙发旁边的圆桌摆着妈妈的酒壶和酒杯,一碟咸菜,也不过是一碟水疙瘩咸菜丝。
就那么静静的站着,看着妈妈,印象里的妈妈从来没有哭过,至少从来没在我面前哭过,为什么妈妈看起来那么凄惨?我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走到妈妈的身边,双手环着妈妈的肩膀。妈妈猛然的抬头,惊讶的看着我,看了好一会,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出来什么!
看了许久妈妈继续低着头,喃喃的念着,为什么不是她!为什么不是她!
不是谁?妈妈在找谁?我不知所措的看着妈妈,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很久,久到我的腿都麻了,手臂也麻了,只是我依旧坐在妈妈的旁边,看着她,只是我不得不忍着胃里的抽痛,额头上冰凉的汗往下流,流到眼睛里,化作眼泪,顺着脸滴在腿上。
外面的太阳已经升的很高很高了,照在身上,滚烫滚烫的。我起身挂了窗帘,不想那恶毒的太阳,晒到妈妈。我转身看着阴影里的妈妈,我有点不认识了,到底哪里不对?我想了很久,也站了很久,才恍然大悟,是啊,妈妈的头发花白了,昨天不是还只有一点点的白发吗?为什么今天一半多都白了?
妈妈站起身,走到我旁边,拿出一块钱给我:“自己去买一袋三鲜伊面,今天不做饭了,吃饱了自己在家里待着。”。
我很高兴的拿着钱,跑着就要去买,当我走到大门准备开门的时候,听见里屋妈妈的话:真是养了一个白眼狼,喂不熟的狼崽子。妈妈在说谁?
等我跑着回来的时候家里没人,妈妈已经不在了,屋子里面灰蒙蒙的,透过阳光似乎还能看见空气里一点点的白色小点。我捧着三鲜伊面,激动起来,这是多么久,才吃一回啊!这是只有生病才能吃到的美味啊。我颤抖着打开黄色的塑料袋,掰下一小点的面块,放在嘴里,慢慢的咀嚼着。
“啊,简直不舍得嚼啊,不行得快点吃,不然妈妈回来又要锁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啊。”。我转头看了看妈妈平时放好东西的柜子,十分不舍,狠了狠心,拿了大碗把方便面泡了。
吃饱了喝足了,我美美的躺在床上,摆了一个大字,十分的满足,十分的高兴。看了下时钟,刚11点多。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昏昏的,好想睡觉。我缩进被窝,懒懒的,上眼皮和下眼皮打着架,不一会,我就和周公爷爷去谈论经史子集去了。
应该是过了很久,我被屋子里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吵醒。我睁开眼睛,看着门口走来走去的人,甚至还有人在翻我的抽屉和储柜。我一惊,大喊着:“你们是谁?谁让你们碰我的东西了?谁让你们进我的屋子了?”
“闭嘴,再叫唤,就滚出去!”妈妈从大屋疾步走到我的屋子。
“妈,他们是谁?为什么翻我的东西?
“睡你的觉,管那么多干嘛!”
我起床,穿上鞋子往外走,看见家里来了很多人,穿的都是警服,绿色的那种,老舅也来了,也穿着警服。奇怪啊,老舅平时不穿警服来家里啊!
我凑到老舅身边,低声的问:“黑猫警长,他们都是你们所里的啊,来我们家蹭饭啊!是不是老舅妈不让你往家带人啊?”
我仰着头看着他,一米八八的老舅看起来像是一座山,那么高大,那么不可逾越。
“别胡说,老实待着。”
我嘟着嘴,碎碎的念着:“凶什么凶,又没揭你老底!”
我碎步往大门那里挪着,想着昨天租的《机器猫》还在山洞里没看呢,心里痒痒的只想山洞看书去。
“想出去野就去,晚上早点回来。”
我听到了妈妈发出的圣旨,高兴的撒丫子就跑,生怕妈妈反悔。
一路跑到南山,跑到我的小山洞。在洞口处,我四处张望,确定没有人以后,我扒拉开挡在洞口的树枝,快速的钻进去,进了洞以后又拿了树枝挡住洞口。
“1、2、3、4…30,右转,1、2、3、4…23,到了。”山洞里黑漆漆的,想到学校里教的伸手不见五指这个词,其实我一直觉得古人很奇怪,为什么不是伸手不见一指,或者两指,这么黑的地方,要是能看见东西,除非我是鬼。我一边数着步子,一边天马行空的吐槽着中国成语。
我站住,伸出左手,在洞壁摸索着,摸到小洞,和小洞里面的火柴,我划着火柴,拿起小洞里的蜡烛点着。洞里亮了起来,昏黄的烛光让我瞬间感觉到了温暖。
点着蜡烛之后,我继续向洞里走去,在下一个拐弯处,抱了一大把柴火返回,在自己挖好的火膛坑里堆好柴火后,又拿了把稻草点着,用来把柴火引着。生好了火,拿着蜡烛,又往洞里走去,又拐了几个弯,走到头,在那面墙下面挖出一个铁盒子,抱着铁盒子回到火塘边,吹灭蜡烛坐下。
打开铁盒,拿出里面的《机器猫》,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我坐在地上,靠着山洞的墙壁,一边看着书,一边不时的往火塘里添柴,柴火燃烧时候的噼啪声,配着翻书时的哗啦声,还有用指甲挠地的声音,不时的吸鼻涕的声音,时间就这样一点点的流逝,而我就沉浸在这样的温暖中流连忘返。
咕噜…咕噜…嗯,肚子好饿啊,好想吃点什么。
我放下书,在铁盒子里拿出小布兜,走到洞外,用树枝隐藏好洞口。
远处是一个农家院,这个时间,那个院子里应该是没人的,即使没人,也要小心谨慎,我垫着脚,猫着腰,溜到农家院旁边的柴火垛子边往里面爬,爬到靠院墙的那一边,我扒拉着柴火垛,果然,几枚白白的鹅蛋躺在那里。哈哈,估计这家主人还不知道他们家的鹅喜欢在这里下蛋,要不是前几天来偷他们家的柴火,恰好遇见主人回家,我慌不择路的躲到这里,还不知道,他们家的鹅不喜欢在窝里下蛋。我一边往布兜里装鹅蛋,一边想着那天的场景。
足足八个鹅蛋,足够我吃好久啦,哈哈哈,这么好的事情想想就激动。
离开那个院子,哼着歌,继续寻找新的目标。
“嗯,他们家的西红柿半青半红了,估计快熟了。”
“哇,他们家的葱长得不错,来一根。”拔了葱之后,折成几段,藏在我的小布兜里,继续哼歌前进。
“唉,又到了他们家了,那只破狗怎么在家啊!又吃不成他们家的黄瓜了。”,我躲在墙角里,顺着墙头往院子里看着。
自言自语是我的习惯,从小,我就喜欢自己和自己说话,就像电视上的单口相声,一问一答,无拘无束,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去担心对方会因为自己说错话而生气,即使生气,也是我自己生气,碍不着别人什么事。
转了一圈回到山洞,还好柴火没有熄灭。拿出来我自制的锅碗瓢盆,从刚才拿铁盒的那里拎出来一桶水和一个小木盒,架上我在工地偷来的铁棍做的架子,挂上一根铁钩,勾住我的小铁锅,往里面倒上水,把鸭蛋磕成两半让鸭蛋瓤流进锅里,蛋皮丢到篝火里,其实也不算是锅,而是一个曾经装麦乳精的小铁桶。水开了,把剥好的葱,撕成一条一条,撅成几段,放到锅里,拿出我的小盐瓶,倒出一点,撒到汤锅里,用小勺搅和几圈,尝了尝,咸淡正好。
我不知道怎么样鸭蛋才算熟了,所以我只能一直煮,添了两次水,才开吃。我趴在地上,一边吃着荷包蛋,一边看书,篝火上架着小铝壶,里面烧着热水,这个水壶,可是我连续两个月的晚上在工地偷铁棍和编织袋子换的钱买的,很是金贵,是我山洞小窝唯一一个花钱置办的东西。
我在这个山洞里,恣意的趴着,饿了就吃荷包蛋,渴了就从小铝壶里倒水喝,即使寒冬腊月,山洞里也依旧温暖,就是这个的山洞小窝,从我六岁发现起,就开始陪伴我,已经整整三年了,每当我有不能拿回家的东西,我都会藏到这里,每当我不想回家的时候,我都会在这里消磨时光,每当我受到了委屈,也会躲到这里,大哭一场,这里只有我自己,也只属于我自己,没人和我抢,没人和我争。
即使这里是我的天堂,也得按时回家,不然妈妈会更不喜欢我。虽然这里有快乐,有自由,可是我依旧要回家,因为那里是我的家,家里的妈妈总是会等我回家。
夕阳挂在沙果树的枝头,映得大地一片金黄。我走在回家的路上,脚步轻快。
回到家,家里依旧很多人,我很奇怪,所有的亲戚都来了,都在电视机旁边坐着,电视里播放着赤峰台的新闻联播,大家都沉默着不说话。我奇怪的看着他们,什么时候我们家的人都爱看新闻啦。
就在我思索的时候电视里播出了一张照片,那个照片里的人不是别人,是我的姐姐,我惊讶的看着,电视里的主持人说着。“现在播放一条寻人启事,宁慧,女,15岁,家住HS区新华小区16号楼,于昨晚放学后至今未归。宁慧,你的妈妈拜托我们告诉你,快点回家,家里的人都很担心你,不管你犯了什么错,妈妈都会原谅你。宁慧的妈妈也希望好心人在看到宁慧以后,能帮助其早日回家,提供有价值的线索者,有重谢。联系电话……”
电视里后面播放的东西,我已经听不到了,我的脑子里一直回应着那则寻人启事里的照片。我的姐姐离家出走了,她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她不要我和妈妈了吗?我趴在床上,把头埋在枕头上,无声的流着眼泪,泪水打湿了枕巾。
我在趴在床上,无声的哭着,周围是人来人往的脚步声,是大门开了又合上的声音,是妈妈焦急的哭声,是亲戚们安慰的声音……
就这样,哭着哭着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