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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六、家政也疯狂

西裤白衫,一式餐厅服务员的架式,规规矩矩地站在餐桌旁,手里托着洁光的白瓷盘,一脸的正色。

陈翰林的转变叫人讶异。

一侧的陈妈却是脸色阴沉,白眼翻了不止几十个,手中忙活不休,将早餐一一摆上。就在今天早晨,这个不靠谱的保镖不知那根筋抽着了,竟然和她抢厨房!

孟忭儿简略洗梳,身上弥着淡香,穿着白色的睡裙,随意落座,神色中透出一丝慵懒。陈翰林涎脸谄笑,非掌狗腿地把手中的东西摆到她的眼底。一股葱花香味扑鼻而来,勾人食欲。只见洁亮的瓷盘里,置放两张金黄的酥油火烧,金白相衬,倒也好看。

“小姐,你尝尝,这是我今早特意做的,不知道合不合口味。”陈翰林说得时候,小心翼翼。

孟忭儿还未回应,陈妈不乐意了,把盘子一撤,振振有词地教训:“我说小陈,你不要自作主张好不好?虽然咱们家不缺这么点食材,可也不能让你胡捣乱呀!你做的这是什么?随便一个街头小店做得都比你好!你要知道,小姐喜欢吃西餐,你拿乡下的这些东西叫小姐吃,不是糟贱人吗?”

陈翰林更不乐意,争辩道:“我说陈妈,你不要自作主张好不好?虽然咱们家由你照顾小姐的起居,可也不能让你胡捣乱呀!你怎么可以随便定夺小姐胃口的好恶呢?爱不爱吃这火烧,小姐自有主张,您啊,可别拿自己的好恶来强制小姐的好恶!”

陈妈眼睛瞪起,便要和陈翰林理论,孟忭儿生怕二人争执,赶紧打圆场,但天平有所倾斜,却比骂陈翰林都绝:“陈妈,你把陈翰林做的东西放到我屋里。待会儿,我要亲自喂鲍勃。今天做什么好吃的了,快让我尝尝!”

陈翰林差点把眼珠瞪出来,一听大小姐要将自己的一番心意喂狗,又恨得咬牙切齿。陈妈却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昂头挺胸,得意起来,扭动腰肢把早餐放到孟忭儿面前,还颇有风度地给陈翰林摆上一副餐具。

这顿早餐,以陈妈的谈笑风生、好似年轻许多、还特意把陈翰林照顾得无微不至、关怀备矣而开始。

孟忭儿好笑而无奈,陈妈就是如许脾气,只要能稍占上风,便会虚怀若谷,看谁也像好人了。再看陈翰林闷声不响,倒觉有些过意不去。她这顿饭吃得极少,那二人刚到一半,她已经下桌了。径自上楼。陈妈一阵打胜,正在兴头上,也没有多留意,用殷勤寒瘆陈翰林,那是她的强项,所以一个劲儿地劝陈翰林要吃得有营养、有品味、有风度。

陈翰林惦记那两张火烧被无情抛却,悲摧之甚,看到陈妈一脸得势样儿,只觉她小人得志意气高。只看一眼,斗志复起,嘴里又挑三拣四,不饶人起来:“陈妈。别谝自己了。你没看到吗?小姐吃了两口就走了。这说明一个什么问题?就是说,你这西餐也做得一般般啦!咳,说实话,我也不是挑,你做得这什么匹萨呀,酱籽鱼呀,意大利甜点呀,怎么吃都一个味儿,连我都交代不了,小姐怎么可能爱吃?小姐是看你一大把年纪,不容易,才勉强吃两口做做样子,你还当真了?唉,小姐雇用你这样的保姆,可真是难为她了,我可深表同情呀!”边说还边连连摇头。

陈妈气得努起了眼,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餐具,把盘子里的牛排倒地,叫道:“鲍勃!”守在门口舐嘴的大白犬迅速跑进来,衔起牛排三两口吃了个精光。陈翰林摇摇头,伸手去拿匹萨,却见刀具一闪,他下意识缩手,险叫割中,陈妈已把餐刀又收了回去。

“喂喂,陈妈,你干什么呀?谋杀呢?”

陈妈爱理不理,道:“想要吃饭呀,自己做去。这些饭,可不能叫你吃,老黎待会儿回来,还得吃呢!”

陈翰林愁眉苦脸:“不会吧?黎叔一个人吃那么多啊?这至少还有三个人的……”

陈妈笑:“是啊,是三个人的。我、老黎,还有鲍勃,我们三个人的。对不住哟,小陈,忘了给你准备啦。”陈妈翻脸比翻书还快,明明准备陈翰林的早餐,转眼便划分给了鲍勃。陈翰林自知祸从口出,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了。最可气的是鲍勃,蹲在椅上摇头摆尾,仿佛向陈翰林得意挑衅。

“鲍勃!”

孟忭儿天使似的招唤,使白犬兴奋异常,迅速跳下椅子,向楼上飞跑而去。

陈翰林脑中反应迅速,闪过“糟糕”二字,急迫地追了上去。早餐被陈妈活生生剥夺了,这两张火烧可是他最后的希望。但只跑到门口,鲍勃已从屋里蹿了出来,跑下楼去。

“你……”陈翰林站在门口,气得直欲抽筋,“你竟然拿我特意给你做的火烧喂狗?”

“怎么啦?”孟忭儿手拿白盘,装出一脸无辜,“不可以吗?外焦里嫩,香味扑鼻,满不错的,鲍勃喜欢的不得了。它可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面食。下次,再叫你给它做额。”

陈翰林拂袖,恨恨下楼,人到中梯,又听孟忭儿在门口道:“小陈,你把那天招聘时的要求梳理一遍,赶紧掌握好。我可不想找一个二手把式当保镖。这样,会叫我的那些朋友们笑死的!”

“知道了!”陈翰林闷声闷气地回答,十分不爽,“今天我就学做西餐!”

“好吧,就这样定了!”

学西餐也并不那么容易,关键不是手艺的掌握,而是,得把人搞定。他的指定老师,就是陈妈。孟家曾花高价让陈妈出国学过正宗西餐,而且学了整整三年!可以说,她的手艺,足可跟国宾馆的大厨一决高下。这样的一个老师,愿意把一身精湛的厨艺传授给旁人,确系不容易的一件事。

更何况,陈翰林一进孟宅就得罪了她。这下麻烦事,也算来了。

陈翰林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缠着陈妈教。不过,陈妈可没那么好糊弄,挟技自恃,根本不搭理陈翰林的话茬。陈翰林就十分郁闷,西餐师傅搞不定,就要先来做公关。

但他无论软语相求也好,还是死缠烂打也罢,抑或搬出孟忭儿的口旨来吓唬她,都收效甚微。陈妈还振振有词地训他:“小陈,你当好你的保镖就行了。做饭的事,有我呢!”

“可是,如果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或者病了,或者遇到意外,与世长辞……”陈翰林说到这里,突然捂住了嘴巴。

果然,触犯了陈妈的底线。陈妈提高嗓声怒斥道:“陈翰林,你放心,我会长命百岁的,不用你操这个心了!让我教你做西餐,想都别想!”

陈翰林还不死心,又嗫嚅半天,试探道:“要不这样,你看啊,陈妈,我把我每个月的工资拿出一半给你,咱们做个公平的交易,你看如何?”

陈妈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问:“你的工资是多少?”

陈翰林似乎看到了希望:“一千五啊。这样,我吃点亏,给你八百,我拿七百……”看到陈妈无动于衷,赶紧又提价,“这样,给你一千,我就留五百块,怎么样?”

“你还是去问问小姐,我的工资是多少吧!”

陈妈扔下一句话,就转身浇花去了。陈翰林问过孟忭儿后,吓得自己简直跳了起来:“什么?你说给她的月薪是一万?”

“有什么不可以吗?”孟忭儿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可是,我的工资才一千五……”陈翰林说话都没底气,差点没哭了。——这判若云泥的差别,是不是也太大了点?

“很正常的呀!是你愿意来的,可没人要强迫你!”孟忭儿悠然放下茶杯,一脸无辜。

“我……我……”陈翰林简直要疯掉,“这哪里是孟家,简直是周扒皮的老周家呀!”但终于压下气来:“好吧,既然这样,孟总,能不能用用你的电脑?”从电脑上学做西餐,也是没有办法了办法了。

“不可以!不过我可以给你房间装一个,前提是,费用得从你工资里扣!”

“那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陈翰林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充诺,会让他什么都白忙。因为那电脑是特定特制,高尺寸,差点占了他房间的半堵墙,而且材质昂贵,精度奇高,部分外件竟然是天然水晶!

“啊呀,好高大尚啊,这是哪儿买的电脑,这得多少钱呐?”陈翰林初见时,用夸张的表情来说明电脑的名贵,而且还有一丝感动。显而易见,孟忭儿的那台电脑也很普通,给自己却装了这么好的一个。不过,价格也是他所关心的。

“也不多吧,就是个十来万的样子!”孟忭儿随口回答。

“什么?”陈翰林睁大眼睛,几乎是抓狂似的,鼻子气歪了,咬牙切齿,跺脚连连,如丧考妣,哭天抹泪,“天呐,我要给你打多少年的工,才能付清这笔钱呐?我说孟大小姐,你不是故意整我吧?”

孟忭儿耸耸肩:“你这样认为,也可以喽。”

“俺真服了/诱!”陈翰林也真没办法,现在也只好先走一步算一步了。

孟忭儿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倒也有了个合理性的建议:“不过可以这样,你每天给我做两张酥油火烧,我付你手工费,你看怎么样?”

陈翰林眼睛一亮,但这次加了小心,谨慎道:“可以呀,不过,价格不能低,而且要现付!”

“价格可以商量,现付嘛,可以!”

终于,手里还能有点现钱。陈翰林总算松了一口气。至少没有被资产阶级的孟女老板剥/削光/光,那就有希望。下一步,他得想想,怎么能够理直气壮地脱离孟大小姐的魔爪。

不过,一个星期下来,陈妈却似乎感到有些苗头不对。陈翰林的西餐厨艺好像已入了门,但更重要的一点是,似乎小姐对那酥油火烧情有独钟,每次都吃得津津有味。虽然小姐还在吃她做的西餐,但她也分明感到一种威胁,已黑暗中的潜流似的涌了过来。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她主动来找陈翰林来了。

陈翰林手中拿着电脑上收集打印的西餐做法,边看边学,一一地尝试着,十分专注,并没发现她的到来。

“小陈,我有点事,想和你说说。”陈妈嗫嚅地开了口。

“啊?什么?”陈翰林从资料上抬起头来。

“你能不能……教教我你那酥油火烧的做法?”陈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心里都觉得想抽自己耳光。

“啊?”陈翰林一怔,反应过来,不以为意地道,“那还用学吗?很简单,谁都会做的,您一看就会,还用学吗?”眼睛又盯到了突突冒气的高压锅上。但他万万也没有想到,这不经意的一个小小忽视,惹恼了陈妈。就在他喃喃自语,摇头捉摸菜谱的时候,陈妈手中白光一动,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已经架在了他的后颈上。

陈翰林只觉背后一凉,刮得寒毛生疼,下意识地用手去摸,冷冰冰的相当锋利的感觉让他吃了一惊,转头看时,尖声大叫起来。

陈妈咬牙切齿,左手一抻他的衣领,右手锋利无比的菜刀割向了他脖子的大动脉,脸上肌肉不断地扭曲抽搐着!她要杀死这个抢她风头,甚至于以后要抢她饭碗的家伙!

陈翰林吓得屁滚尿流,魂儿都飞了,只觉得头晕目眩,天地都黯淡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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