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于五千年前，当时还是罗刹之森的亡灵之森。罗刹之森被烧毁那天我不过出生两年，刚刚开启灵智。”玖璃平静地给凌曦炎倒了一杯水，坐下来自顾自地开始叙说。
亡灵之森？听到这个给自己留下太深印象的地方，凌曦炎不禁皱了皱眉，同时心中一动，想到了什么。
“我的家，就在亡灵之森。”果然，玖璃的下一句话证实了凌曦炎的猜想。
“难怪你说你的家是在一场大火中失去的。”凌曦炎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圣战结束后，人类一把火烧毁了妖族大本营，同时也是罗刹神家乡的亡灵之森，这是全大陆皆知的事情，在这之后亡灵之森才变成了现在的样子。看着玖璃一双清亮澄澈的蔚蓝色大眼睛，凌曦炎突然意识到，也许她之前跟自己说过的自己的经历，其实都是真的。
迎着凌曦炎的目光，玖璃目光有些躲闪，低下了头，“当时森林的外围被布上了结界，只有完全没有修为的普通动物可以自由通过。我当时也只是因血脉缘故初开灵智，还没开始修炼，没有修为，自然也通过结界逃了出来，可我的妈妈，还有那些叔叔阿姨……”说到这里，玖璃的情绪不由地低沉下来，神情忐忑，目光偷偷地瞟向凌曦炎，不敢再往下说。她当然知道自己的那些叔叔阿姨，对人类来说意味着什么。
“没事，接着说吧。”看出了玖璃的犹豫，凌曦炎语气温和地道，从他的声音中玖璃听不出来有什么情绪。
听到凌曦炎的声音，玖璃的头低得更低了：“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第一次离开亡灵之森，对外面一无所知，本身又毫无能力，只能像一只普通的流浪猫那样到处流浪。后来我被一个人类少女发现了妖族血统，被她带回家。后来她不知从哪里给我找来了妖族的修炼功法，开始教导我修炼。她很喜欢我，很宠我，对我像孩子一样好，还让我认她做妈妈。那是我来人类世界最幸福的一段时光了。”玖璃的脸上流露出幸福的神色，仿佛蒙着一层柔和的光晕。类似的经历凌曦炎也有，感同身受之下自然被玖璃所感染，想起自己被凌师父收留后的点点滴滴，心中不由泛起一丝丝温暖。
“她的天赋也很好，作为一个没有家族背景的散修，星图觉醒后却一直修炼到了九星级别，在当时大陆上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可我们依然是彼此一直互相陪伴最好的伙伴。这样平静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一百多年。”玖璃脸上的温柔逐渐消失，语气陡然变得冰冷而肃杀，“但是她的崛起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他们在一开始提出了招揽，但我们都喜爱自由，不愿受制于组织，选择了拒绝。可随着时间推移，实力的提升，我们对他们的威胁变得越来越大，当达到一个临界点的时候，他们出手了。我侥幸逃脱，而她，直接死在了我的面前。”声音依旧清晰平稳，但那一双美到无法形容的蔚蓝色眼眸已经笼罩上了一层朦胧的水雾，悲伤的气息逐渐弥漫在整个房间。
凌曦炎叹了一口气，伸出手臂，轻轻将玖璃揽入了自己怀中：“不用说了，后面的，我都已经知道了。”
“想哭就哭出来吧。”
凌曦炎话音刚落，玖璃就猛然抱住凌曦炎，失声痛哭起来，泪水都沾到了凌曦炎脸上。凌曦炎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抱着玖璃，一只手轻轻拍着玖璃的后背，两眼出神地看着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玖璃就这样一直哭，一直哭，仿佛要把从过去到现在内心所压抑的情感全部哭出来一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的灯火开始暗下，哭声才逐渐收敛。玖璃索性就赖在凌曦炎怀里，目光有些朦胧看向凌曦炎，脸色忽地发红，低下头，声音小得跟蚊蝇一样道：“谢谢。对不起。”
看着玖璃，凌曦炎哭笑不得：“你真有五千岁吗？”
“不许提我年龄，而且我这次转世才十六岁！”玖璃跟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然后看见凌曦炎一直在那里盯着笑，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又坐下来，扭过头，看都不看他一眼。
迷之尴尬……
“……你是怎么看出来我是妖的，这么多年你还是第一个修为这么低就能看出我真身的。”玖璃再次转头，一双美若星辰的蔚蓝色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凌曦炎，只是目光怎么看都有些躲闪。
“我天生能够敏锐地捕捉到人情绪的细微变化。尽管你控制得很好，但你的眼神言行，再微小短暂的变化都逃不过我的眼睛。综合起来，情绪变化下的缘由并不难推。”凌曦炎微笑地看着玖璃，明朗美好如同清晨的阳光一般。忽而凌曦炎又深深地叹了口气，神色有些怅然若失，“可惜，这样的天赋却跟错了人。不过也多亏它，我才能活到现在。”
这样能力，说通俗难听点就是察言观色。这是凌曦炎天生就会的一种能力，也不排除由于环境的影响凌曦炎这项天赋的潜力被激发到了最大化，他确实能够从人一些微小到不可察觉的变化之中快速判断出人的情绪变化，并由此继续推理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某些时候，这项能力的效果甚至能够媲美读心术。
可凌曦炎却好像与生俱来骨子就有一股傲气，即使是卑贱至奴隶也从未见过他逢迎拍马，卑躬屈膝，顶多也就是看苗头不对及时闪人而已，也算是凭此保住一条小命。要是一般的奴隶有他这种天赋，恐怕会竭尽全力把它的效果发挥到最大，每一个举动都能将等级高的奴隶和主人哄得服服帖帖，恢复自由不是难事，甚至能成为主人心腹，从此荣华富贵享用不尽。所以凌曦炎才会说这个天赋跟错了人。但要他去谄媚讨好那些人，宁死都不干。
听到凌曦炎的解释，玖璃不禁懊恼跳脚：“难道我几千年积累下来的城府就这么容易被看穿？难道非得一点情绪都没有你才能看不出来吗！”
凌曦炎像是思考了一下，才认真地点了点头：“理论上是这样。不过要是一个人总是保持这一种神态一变都不变，我也是看不出来他的内心。”
“你……”玖璃顿时被噎住。也就是说只要有变化你就能看出来咯！
“还以为有多单纯，原来是我看走眼了，深藏不露啊！”玖璃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那最近星莲情绪你有看出来什么？”
“星莲……”凌曦炎皱起眉头，做思考状，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她最近确实很奇怪，看我的眼神总是怪怪的，好像在很悲伤地责怪我，又有点喜悦，还有……总之很奇怪，我也看不出来她怎么了。而且我还感觉不论自己做什么星莲都好像在盯着我，盯得我心里发毛。我知道上次去亡灵之森半途让她离开她肯定会很不高兴，可也不用记挂这么久吧。”看他那样子真的就像在非常认真地回答玖璃的问题，没有半点撒谎。
……玖璃决定不再继续这个问题下去了。
“那你说后面的你都知道了，那我后面怎么了？”玖璃接着问道。
“心痛欲绝，悲伤，愤怒，从此以后心中再无牵挂。然后去找那些人报仇，不计一切代价，直到将他们彻底消灭。失去目标，陷入迷茫，从此漫无目标地在大陆上游荡。”凌曦炎垂下眼帘。
“真的一点一点不差……”听着凌曦炎的叙述，玖璃先是由怀疑再到认真，再到震惊，目光逐渐变得深远，仿佛透过凌曦炎的声音穿过了时间长河，回看着过去。
“这些天我也一直再想，如果我不能救出师父会怎么样？”凌曦炎闭上眼睛，声音平静地没有一点波澜，但只要是人都可以听出里面所蕴含着的深沉的情感，“拿不到修罗之心，我还可以用自己去和绯曼巴交换。可要是她不同意，或者是超过了三年之期，在我回去之前，师父就已经……我该怎么办？上面所说的，只是我预想中的自己而已。我们就像镜子的两边，看着对方时，其实就看到了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