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傍晚闲来无事,他本在车库里一辆小货车中睡得正酣,突然头上传来一阵天崩地裂似的巨响,他还没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腾空而起,随着货车翻腾了不知几圈,车内各种物品都向他砸来,最后重重摔在了翻倒过来的车顶棚上。
所幸他当时为了取暖,挑的这辆货车里装的全是基地成员们过冬需要的冬衣,所以即使是这般天翻地覆后,他还能奇迹般地毫发无伤,只是全身的骨头有些生疼。
这究竟是怎么了?
透过前面的挡风玻璃,他能看见对面生活区的人纷纷来到了街上,惊恐地仰望着宿舍楼的上方。
他探头想知道他们在看什么,但车库塌陷的顶棚却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突然,人们开始没命地拔腿狂奔,他正满腹疑惑,忽见有一个球体被扔到了距离自己十几米外的生活区上空,接着它发出一道极为刺眼的光——是炸弹!
他一头钻到衣服堆里,刚躲好,紧接着便听见“轰隆”一声,一股冲击波一瞬间震碎了货车玻璃,那力道即使隔着半米厚的衣物,打在他身上的感觉也犹如被铅球击中了一般。
四周飘散着浓重的火药味,硝烟过后,街上安静了下来。
他忍痛爬起来,试着想打开车门,但它已经摔得变形,被卡死了。现在要想逃出车里……只能从已经破了一个大窟窿的前挡风玻璃中钻出去了吧?
他正要向前,突然听见街上传来脚步声,忙又躲到了车椅后。先是几个持枪的陌生少年进入了他的视野。他们披着长得有些滑稽的黑色披风,脸上的恐惧比他这个被害人还深。他们挤成了一团,向两旁张望着极为缓慢地前进。
从他的角度能看见对面街角的地上,有个全身是血的男人瞪着这些少年,艰难地从腰间拔出手枪——“咻”的一声,一个少年应声倒地。剩下的少年们乱作一团,有些腿一软连滚带爬的向后退去,有些开始歇斯底里地冲着男人开枪,直到子弹用完还不断扣着板机。
他的手用力抠进了前面车座的海绵坐垫里。真不敢相信,新月竟然会被这种家伙攻陷!
这时两道人影骤然落在这些少年之中,几道银光闪过,少年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一秒只觉剧痛袭来,左胸涌血,接着两眼一翻,一一倒地。
是夏部蝉组的人!
街上那一男一女,一人持剑,一人拿鞭,虽然已撂倒那群少年,但脸上仍旧紧张不减地盯着宿舍楼的方向。
那边有什么吗?他向左望去,见一个披着与少年们同样披风的高大中年男人步伐沉稳地走了过来。他的额上有一条长长的白色疤痕,让人不禁怀疑他的脑袋是否曾被人劈裂开过……原本在少年们身上显得滑稽之极的披风,到了他这里却没有一丝不协调,行走间反而令人感到一股霸气。
男人两手空空,并没有拔出腰间别着的一把手枪和一柄长刀,对前方警戒着的二人视若无睹,步履的节奏分毫未变。
“你们是什么人!”那女生喊道。
男人别说停下脚步,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蝉组二人对视一秒,接着拔身而起,仿如化作两道闪电,一瞬间便闪现在他两侧。他们扬起手准备出招,可这时胜负其实已经落定——那男人的双手不知何时已扣住两人的天灵盖!
车内,他不忍看到下一幕,转开了微微变得模糊的视线。
“用速度来弥补杀伤力虽然可取,但冷兵器终究是过时了啊……”男人评论道,那感觉就像是他刚刚看完一部军事纪录片。
他举步欲走,身后却有人叫出了他的名字:“萨维尔,好久不见。”
男人挑挑眉,转过身来,看清来人后平静道:“你是……游?我听说当年风组的老朋友都已经退役了,看来我们的情报不太准确……”
游笑了笑:“我是从风组退役了,但还在新月兼差。”
“这样啊……那北风也在吗?”
“他已经死了。”
“死了……”男人的眼神有一瞬闪烁,“太可惜了,我还想找他叙叙旧呢……”说着他从腰间抽出了长刀:“抱歉,我枪里子弹不多,不能浪费在你身上。”
游并没有因他的话而生气,因为他深知这个男人只是说出了事实而已。游脱下外衣,露出挂在腰间的机关枪:“没关系,我尊重你的选择。”
萨维尔微微一笑,只见他脚步一点下一瞬已来到游的身前。游对对手的速度似乎并没有感到惊讶,他侧身跃出的同时已拿起机关枪向对方扫射过去。萨维尔长刀一挥,只听“呯嘭”几声,子弹尽数弹开,他刀刃一翻,再次向游袭去……
贴身的战斗压制了枪械远距离射击的优势,游放弃射击,以枪代棍对抗对方的攻击,待敌人稍稍退后再改用火力。
两人斗得烟尘四起,他们的动作快到车里的少年已无法看清,两抹身影撞在一起时甚至偶尔会迸射出点点火星。
他们不知不觉转战到了车库内,刹时兵刃碰撞的声音、子弹在金属上爆破的声音,以及两人落在车顶时的响声,不断在少年的头顶响起。
游时战时退,忽然落到了小货车旁的汽车顶上,乍然瞟见了旁边车里的少年。他这一秒钟的分神,已给萨维尔留下了足够进攻的时间,再回过神,长刀已刺入胸膛。
萨维尔抽出刀,游胸口喷血,双腿骤然失去力气,从车顶滚落地上。
拿起披风擦净刀上血渍,萨维尔跳到游站过的车顶,低头一望——枪口正对着他,一颗子弹已经出膛!他侧身一偏,子弹擦过脸颊,穿透车库顶棚而去。
躺在地上的男人已无力再开一枪。
“战斗时要专心,这是常识。”萨维尔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游的口中溢出血来,他裂开嘴,露出一口被血染红的牙,扬起一抹勉强的笑:“男人……不要在意……那些细节……“
萨维尔瞟了一眼脚下货车的车窗,继续说道:“何况你明知打不过我的……”
游笑容不变,缓缓闭上了眼:“战士……应该……死在战场……”
昏暗的灯光下,少年们围坐在房间最隐蔽的角落,听星卫讲到这里,热泪早已盈眶。
阿岚深深低垂着头,眼泪在他身前的地板上已聚成了两滩小小的水洼,他狠狠瞪着那两滩水渍,把牙关咬得吱嘎作响,捏紧拳哽咽着将仇人的名字刻入心底:“萨……维尔……萨维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