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殿下,她...”
候在门外的兰德一见紫月裹在披风里的苍白小脸,便是吓了一跳,他以为这个少女死了,或者就算是现在活着,也不一定会醒得过来!
所以他急忙跪在了地面:“王子殿下,请您赐予我应有的惩罚!”
然而苏萨却是根本就未有理会他的请罪,只是快步行向地面,或许是他身体的震颠影响到了怀中的少女,就在走过地下蓄水池的时候,她听到了紫月低声哭泣的声音,还有她那娇小的身体在轻微发颤,就好像承载着难以忍受的痛。
“救我...救救我...好疼啊...好疼...”
紫月的声音细如蚊虫,清澈的眼泪从自眼角滑落了她的唇边,她的双手本是受了伤的,却是紧紧抓住了苏萨的衣衫,小小的拳头握得是那么的紧,就好像要将她所有的苦楚,与委屈吐露出来,也好似横抱着她的男人,就是她唯一的依靠一般。
胸口的衣衫被握紧的感觉让苏萨微微一惊,所以他放缓了脚步,垂下长睫,俯视着紫月精致而憔悴的小脸,恰好她将发黄的脸额凑了过来,在他的胸口蹭了蹭,像是在寻找着更多的温暖。
“冷...好冷...好疼...!”
少女软糯的声音让苏萨的蓝眼微动,脚步便再一次的加快了起来。
一种难以言喻的刺痛,和酸涩的感觉充斥着他的胸口,但是在那其中,也隐藏了一丝甜甜的,痒痒的感觉。
这是一种被依赖的感觉,这个少女将自己全身心得委托于他的感觉,让苏萨想要看到她好起来,然后她甚至可以笑一笑,他见过她的笑颜,唯一的一次,就在赫兰城的神殿之内。
紫月的笑颜是甜美而灿烂的,就好像他在数日前送给她的沙漠玫瑰。
“你马上就要好起来,这是我的命令,你是不许反抗的!”
苏萨边走,边向怀中的紫月低声命道,就算这个倔强的少女千般万般的忤逆他,这一次,她必须要听话!
他的语调隐藏着从未有过的一缕温热,让跟在身后的兰德惊讶得眉心抖了抖。
看来,主人的心思他只是揣摸到了一半,他以为这个黑发的少女只是一个一时新鲜的玩物罢了,然而苏萨对于紫月的肆虐与宠腻,真的是过于反常了。
“王子殿下,我先回去,让女奴们候在紫月小姐的房间里。”
兰德以为他的提议是不错的,然而苏萨的回答让他在心底的担忧更甚了。
“不必了,你去请来附近最好的女医,带她来我的寝宫。”
“...是,王子殿下。”兰德应了一声,惊诧,与深彻的忧虑让他的暗金色眼瞳蓦然一暗。
难道,他的主人是要将这个女奴纳入族谱吗?!
兰德快速的奔跑在通往地面的石阶上,形状较好的双眉拧在了一起。
在苏萨将斯坦家的妮娜招入寝宫之时,他还是非常高兴的,真心庆幸他的王子,终于愿意在身边留下一个固定的女人。
只是那个黑发的东国少女是不可以的!
片刻之后,兰德行出了宫殿的入口,在上马之前,他转身,仰视行宫外壁的精致浮雕,虽然规模相差甚远,还是让他想到了拜凌王宫的宏伟与豪奢。
他们很快就要回到帝国了,为了参加王室一年一度的秋狩。
据说,在这次的秋狩竞技之中,王会将王位传给拜凌的大王子,也就是现今的王太子殿下。
但是他的主人,帝国的第三王子是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然而在这般的紧要关头,如果他的身边多了一个东国的女人,为他带来的影响,与对于宫中对立势力的助长是不能忽视的。
由于兰德的母亲曾经在宫中担任女官,所以他听说过一些已经被尘封了许久的传闻。
曾经,在拜凌的深宫存在过一个美貌绝伦的东方女人,据说她的美惊世骇俗,以最为优雅的诗词也是无法形容的。
只是那个女人的名字,姓氏,身世背景皆是成为了宫廷的禁忌,她生下了最为优秀的王子,在历代的王妃名册之中,却是被消抹了她的存在。
没有人敢于窥探她从哪里来,又是怎样消失的,知情人只有她的儿子苏萨,和苏萨的叔父,也就是现今的王。
据说王对东国的女人是极其忌讳的,这一点他的王子应是再清楚不过了。
“王子殿下,我衷心希望,您关心这个女人,只是因为她是‘玄月紫莲’。不然...”
兰德的视线更加阴郁了,他并不知道,如果有一天,苏萨欲将紫月纳为侍妾的时候,他又该怎么做呢?
在宫殿的另外一方。
苏萨抱着紫月回到了他的寝宫,五个女奴踩着碎步跟在他的身后。
在床边,他拉开了紫月握住他衣衫的小手,她握得是那么的紧,就像一只不愿意离开主人的小巧宠兽,既可爱,又是让人怜惜的,并且一旦离开了他的怀抱,便不知为什么,让他觉得怀里空荡荡的。
苏萨微微蹙了蹙眉,这个少女总是会为他带来某种特殊的,陌生至极的感受。
他将她轻轻的放在了床上,便见这个面色焦黄的少女蜷成了一团,来自小腹的抽痛让她柔弱的身子瑟瑟发抖。
“你们知道该做些什么,如果出了任何闪失,你们所有人,都要喂我的野兽!“
苏萨睨了一眼跪在身后的女奴们,便快步行出了寝室,回到外间的书桌前,靠在皮椅上,看着那些女奴们端着盛着热水的银盆,棉纱等物品进进出出。
过了一会儿,端着补血汤的女奴进来了,带来了一个年轻的女医,她们向苏萨恭敬行礼之后,便抱着药箱走入了紫月休息的房间之中。
这一切的景象,又是令苏萨有些熟悉的,就好像在多年前,拜凌的后宫。
视线再次回到了黄褐色,近乎是没有任何色彩的......
“王子殿下,请您饶恕我的无礼!王妃的身体不适,说是让您改日再来吧。”
一个宫廷女官哆哆嗦嗦的跪倒在地面,挡在一扇门前不敢抬头,数个女奴也是怯生生地向他跪地行礼之后,才端着银盆和棉纱等等物品走入了门后。
“真的是她让我改日再来吗?”
一个作为少年来说,已是过于老成的声音冷笑了一声,‘她’这个字,他说的是格外清晰的。
“王子殿下,求求您,这是王妃的吩咐,我们是不敢反抗的,请您饶恕我们的无礼,我们只是卑贱的奴仆...。”
“我当然是不会为难你们的。”
少年冷冷的说道,便转身,欲要离开的时候,身后却响起了一个许久都没有听到的女声。
“等等。”
转身,回头,一个披散着黑发的美貌女人被两个女奴搀扶着站在了房间的门口。
她的身材已经没有一年前见面的时候那般的纤细婀娜了,反之,她的体内多了一个让她骄傲的小生命,在这数日间就要出生了。所以侍奉她的女奴们都是极其紧张的,她们已经准备好了接生的物品,日夜守候着她们的主人。
“母亲。”
躬身俯首,即便是母子,他们之间一直都是这般疏离的。
“你进来。”
女人招手,将少年带进了房间,明明是白昼,窗子却是被拉上了厚重的窗帘,只有烛台上的火光是明亮的。
一张绝色的脸庞做出一个极其不自然的微笑。
不过这般虚假的笑容,还是让少年的心底微动,毕竟母亲是很少对他笑的,可以说是近乎没有过。并且,她会将他召入自己的房间,这般的‘亲密’也是让他有些受宠若惊的。
那个女人靠在了一张铺着狐皮毯子的长椅上,戴着宝石戒指的右手挑了挑她亮丽的长发,她的五官是堪称完美的,弧度优美的双眉,蝶羽般的长睫下眼角微翘,深邃而神秘的黑瞳,羊奶般丝滑的白皙肌肤...这般蛊惑人心的容貌,是让任何男人都会动心的。
“你找我来做什么?”女人的眼色微动,房中的女奴们便退了下去。
少年扬了扬下颚,他的语调是毫无抑扬的:“我只是想要告诉您,在收割月的秋狩,王要宣布成绩最好的王子为王位继承人。到了那个时候,我一定会赢。”
少年的语言让女人凝视了他片刻,然后就像看到了杂耍一般的,优雅的双手抚住了红唇笑了起来。
“你是说,你妄想他会把王位传授与你?”
“他必须要这么做。如果那两个人做了新王,你以为会为拜凌的国政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并且,如果我做了拜凌的王,您也不必在那些王妃面前躲躲藏藏了。”
少年的口吻是冷静而强势的,与女人的歇斯底里是完全相反的。
“呵...”女人冷笑了一声,伸出她的手指,径直指向面前的少年,讥讽的语言是毫无慈悲的。
“你说的这话可真是暖心啊,只可惜,直到生下第二个儿子,我都必须是要藏在这深宫里的!因为在王的心里,你根本就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可你还在痴心妄想!”
“这话您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所以我只想再问最后一次,我到底是不是王的儿子。”
少年的语调越为淡漠了,淡漠得让他自己都会心凉。
有的时候善于掩饰并不是什么好事,可是,在掩饰已经成为习惯的时候,他还能有其他的选择吗?
“你当然是王的儿子!但是除了我以外,是不会有人相信的!为了你这双可怕的眼睛,让我吃了多少苦头?!在拜凌的王室里,千年的历史中,也没有人长得是你这番模样!王当然会怀疑,你是我与其他男人生下的野种!“
女人利刃般的眼神,与过于犀利的语言让少年沉默了片刻,他垂在身侧的拳头握了握,又松开。
的确,她说得没错。
他的这双蓝色眼睛不像来自东国的母亲,他的容貌更是一点都不像他那拥有一双金瞳的父亲。
所以,自从儿子出生以后,本是冠宠后宫的绝色王妃,便在一夜之间被打入了冰窖。
也据说她和她在襁褓中的孩子一度被掷入了大牢,由于王曾经是起过杀意的,却是未能下手。
女人见少年无言,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忘记了她将儿子招入房中的初衷,所以急忙敛住了眼底的凶光,凄冷的语调也是柔软了不少。
“所以,我还是劝你好自为之吧。如果你的心里还有我这个母亲,你还不如帮我一个忙。”
她那极其虚伪的笑容再次回来了,明显得让人心寒。
“帮什么忙。”少年的声音沉寂而冷淡,没有一丝的波澜存在。
女人抿了抿红唇,伸出她的双手,一阵浓郁的乳香味道传入少年的鼻尖,柔软的指尖滑过他垂落肩膀的,半长的黑发。
“前些日子王来看过我,他说你长得和我年轻的时候越来越像了。其实...”
女人的微笑更加诡异了。
“其实,王虽然忌惮你的眼睛,他不相信你是他的亲生儿子,也或许是甚好的。”
“什么意思?”少年没有听懂女人的意思,父亲-王的忌惮为他们带来了多少的灾难,这个女人在刚才不是刚刚说过的吗?!
“因为,他在忌惮你的同时,也觉得你长得非常得漂亮。”
女人的手指向下滑动,扯开了少年的立领军装:“他是又要派你出去远征吗?你还不到十四岁,谁知道他这么做,是不是想让你死在战场呢?”
少年沉默,修长的指尖在微微颤抖,却是无人可以看出来的。
女人的眸光变得更加柔和了,将少年敞开的领口再向外拉了拉。
“你可真是...与我年轻的时候像极了。最近,我是不能让王更加的愉悦了,可是,你是可以的?我的好儿子,你懂得我的意思吗?王的后宫里收入的几个少年,都不如你长得漂亮。”
接着,女人将少年的一只手拉了过来,放在了自己骄傲的肚子上:“为了你的弟弟,为了我,你可以去伺候王,好好的取悦他。说不定,他就不会再派你四处征伐,让你过上更加安逸的日子呢?”
女人深邃的双眼带着一抹游动的疯狂,凝滞的直视着少年的脸庞,宽大的房间里似乎更加安静了,就连烛火的声音都可以听得到,浓重的呼吸声也越发清晰了。
少年终于明白,为何这个女人会一如反常的将他带入了房中,原来...她是有目的的。
“你说完了?”
他的低音由从冷漠转为了冷冽,然后他狠然撇开了女人的手,一字,一句得说道:“我是绝对不会做这般下作的事的,但凡是死在战场上,我也不会帮你!并且,王位继承权会是我的,你就拭目以待吧!”
扔下这一句话之后,少年便转身走出了房间,尽量让自己抬起下颚,既平静,又高傲,就好像没有任何伤害可以打倒他。
然而,他的心底又是如何的模样?在这个世上,还有更加剧烈的暴风雨吗?!
他的视线竟然模糊了一下,虽然只是一瞬,也足够让他难以接受,难以想象。
深刻的屈辱,与近似绝望的失望,让他夺权的欲望更强!
是的,就在少年-苏萨记事之后,他就已发誓,他要做拜凌的王,将所有欺辱他们母子的人踩在脚下!
为了变得更强,成为最为优秀的王子,他所付出的汗水与代价,是无人知道的。
就在苏萨走出房间之时,一个样貌柔和的女人跪在门口,向他躬身行礼道:“王子殿下,我是为王妃接生的宫廷女医,我叫利安。”
他未有理会这个女医,一眼都是未有看她,在那个时候,他坚信,只要证明自己的实力够强,做一个完美的王子,就可以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人,成为他理想中的王。
不过,事实的走向并未如他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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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殿下,那位小姐已经没有大碍了。”
医生的声音将苏萨从自追忆中拉了回来,他微微抬眸,冷声问道:“没有生命危险吗?”
“不会有的,小姐只是身体虚弱,又受到了惊吓,并且女子的月事就是这般熬人的,过个三两天就会无碍了。您的女奴们,已经去熬药了。”
女医微微勾起唇角,向高贵而尊崇的王子恭声答道。
从外面请来的她当然不会想到,紫月受到的惊吓是拜谁所赐的。
反之,她觉得这位尊贵的王子殿下可真是贴心,他已经在房外等候好几个时辰了。
女医离开之后,苏萨掐了掐眉梢,才发现窗外已经是一片漆黑了,让他的心底涌起了莫名的怒火。
那些无用的回忆,竟然浪费了他的时间那么久,甚至让他觉得,勾起他的回忆的罪魁祸首,那个胡斯的女人,她死的过于简单了!
不过此时,从自寝室的床榻传来的,少女低低的呻:吟声,又将他的思绪捕捉了过去。
女奴们都随着女医识相的退了下去,硕大的寝宫中只剩下苏萨与紫月两人了。
苏萨从皮椅上站了起来,走入自己的床榻之旁。
烛光摇拽在紫月的身上,她已经换上了一身淡蓝色的丝绸睡袍,蜷缩着她的身子躲在薄被里,暗夜般的黑色长发被人梳理过了,小脸上的泪痕也没有了,虽然面色还是发黄,滑嫩的双腮却也可见一抹淡淡粉色,娇小的双唇嘟在了一起,时不时地上下微动,随着柳眉的紧蹙,而发出短促的,软糯的低吟声。
苏萨坐在她床边的华椅上,伸出右手,轻轻将她搭在脸上的发丝缕到了耳根之后,这样,就可以更加看清她的小表情了。
房中壁炉的燃木噼啪作响,将近半个时辰,他就是那么的俯视着她,鲜艳的蓝瞳虽然没有什么感情,甚至连灵魂的影子都捕捉不到,然而,却也是非常专注的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苏萨觉得这个少女存在的地方是充满了色彩的,与他回忆中的昏暗完全不一样。
尤其是她那游离着紫光的双眼,即便是燃烧着仇恨的火焰,也是美的令人惊心动魄,并且最为重要的是,那般幻妙的双眼,让他感觉到了生命的律动,激烈,鲜活,十足的倔强。
“嗯...疼...疼......”
这时,紫月的樱唇一张一合,蜷缩的身子更加地收紧了。
这般让人心疼的模样让苏萨抬了抬下颚,如果她未有抵死反抗,现在,也不用疼成了这样。
他才是不会认为,自己的惩罚过重了!然而压在他胸口的巨石,却仿佛又沉重了不少。
所以苏萨想到了离开,可是这个少女似乎是天生就喜好作弄人的。
“救救我....好疼...”
紫月那干燥的双唇张张合合,两只小手开始在被子里摸索着,然后伸了出来,纤细的手腕裹着棉纱,那是被手铐割破的伤。
然后她的小手竟然触碰到了苏萨的大手,一把将他的手握住之后,便眼角一热,晶莹的泪珠滑落了下来。
“别走........别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