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江笛手持铁扇,忽而大开大合,忽而宛转自如,高声唱道:“扫深殿,闭久金铺暗;游丝络网空作堆,积岁青苔厚阶面。扫深殿,待君宴。”声音浑浊雄厚,调子激昂澎湃,与诗词内容皆然不服,待到最后一句,音调陡然拔高,一式横扫千军,老奴扫地,铁扇狂舞,连伤数人。司徒子大惊,冲着江笛暗暗点头,与老翁配合之下击退上官求道,向江笛所在战圈靠近。
原来这江笛竟是与司徒子处于一个帮派之中,这首词乃是百十余年前词人萧观音所作,萧观音乃是辽道宗耶律洪基的第一任皇后,相貌颖慧秀逸,娇艳动人,个性纤柔温婉,才华横溢,精通诗词,善于音律,常自制歌词,琵琶是为当世第一。江笛听闻司徒子是帮派中人,不敢确认,方唱起此词,乃是帮派中的暗号,互相确认的不二法门。
司徒子与老翁逼向江笛,二人大喜,有此内应浑水摸鱼,搅乱战场,脱身该是不难。上官求道边吼边冲,叫着侯晓天和江笛助他一臂之力,哪知两人本就心思不纯,各怀鬼胎,一个想帮自己人脱身,一个想趁机削弱对方实力。待到上官求道冲的过去,江笛却是左击右打,看似无意,实则有心,恰到好处的挡住上官求道之路,如此拖得片刻,司徒子二人早已奔出战场,冲进林子深处。
上官求道又气又急,却无计可施。
二人施展轻功,又急又快。司徒子问道:“你把他俩藏到哪去了?”老翁伸手向上指了指,微笑不语。司徒子恍然,竟是藏在树上,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司徒子道:“藏得蛮远的啊,可真是小心谨慎。”老翁冷哼一声,沙哑道:“若非你被暴露行踪,被那人咬住,此时早已大道朝天,各走一遍了。”司徒子讪讪一笑,赧然道:“意外啊,没想到那愣头青在门前守了三天,出门吃面被他识破。不过这意外真多啊,居然有人在约战。”司徒子心中大为恼火,到现在也没明白自己是如何被识破的。老翁又不声不响,司徒子也不再言语。
约莫小半柱香的时间,便是到了。远远地便望见一个身影向外奔去,老翁失声道:“糟了!”二人急冲过去,只见路羽倒地不醒,周围不少压断的树枝,陆涯却是不见踪影。老翁叫道:“快追!我带着这小子。”司徒子狂奔猛追。
******
三天前清晨,晨光熹微。方元弯腰屈身仔细查看刻在墙长的文字,由于是奔跑中刻下的,三条街上的墙上都有刻痕,方元小心翼翼的将文字临摹下来,细细查究,勾画点横,撇捺竖提,杂乱无章,毫无头绪。
方元研究半天,一无所获,长叹一声,明白此事不是自己长项,需找个行家里手来破解。向城东处走去,穿街绕巷,七转八拐,不知不觉走到偏僻幽静的小巷里。小巷空无一人,落针可闻。方元走到一家铁铺门前,推门进去。
屋里散乱地摆放着各种铁器,炉里的火仍然熊熊燃着,火舌飞舞,只有一个老人孤独的坐在铁凳上,腰背佝偻,老态龙钟,呆呆望着墙上悬挂的几把铁刀铁剑。
方元走进,站在老人身边,老人置若罔闻,静默无语。方元席地而坐,欲言又止,犹豫不决,最后叹息一声,开口道:“商叔,刀打得怎么样了?”
姓商的老人竟不看他,淡漠的道:“我现在不打刀,改铸枪了。”
方元神情变化不止,不知该如何开口,吞吞吐吐,哀道:“唉。”
老人道:“小方,说罢,找我何事,我一个老不死的,还能有什么用处。”方元道:“您可别这么说,您这打铁的手艺,据我所知,可算是当之无愧的首位,不敢说后无来者,当的起前无古人,只可惜神剑‘刺萧’。”老人打断,不耐道:“有事言事,往事休要再提。”言罢,瞅了方元一眼,电芒一闪,方元不禁打了个激灵。
方元道:“说来只好麻烦您了,我这有一份密文,不知您是否能破解?”说着,将宣纸双手递上,原来他还特意找了份宣纸,又将文字誊写一番。老人接过,看罢黯然道:“老了老了,想我商无双前半辈子纵横驰骋,潇洒自如,可惜毁在一个女人手里,倾半生之力打造‘刺萧’,却被轻易盗走。唉,无用了。这有西夏文字,契丹文字,还有些看起来像是象形文字,只怕是那个庞大的组织内部用语,我是头一次见,云里雾里。你走吧。”
听闻老人自嘲过往,方元连忙安慰道:“商叔,您还宝刀未老。”老人斥道:“滚!”
方元还要说什么,老人不怒而威,凛然道:“走吧,别来了,若是以后我铸枪成功,还会见面的。”方元起身,黯然而去。
没料到老人也解不开暗语,方元空有讯息,却不知其意,束手无策,懊恼非常。一不做二不休,方元原道折回,手指勾画,将墙上的暗语全部划乱,心中大快。哪里想到,当晚便有人不知不觉看了信息,此时不过是徒劳无功。
暗暗思忖片刻,怕是只能在捕获之人身上查找线索了,如此想着,方元往都卫府暗牢去了。暗牢修在地下,顾名思义,暗无天日,地下之牢。长年呆在地下,与要犯罪人共处一室,心里难免扭曲灰暗,因此掌管暗牢尽是些心理阴暗邪恶,龌龊污秽之人。方元虽为都卫府甲等之人,却也是少来此处。暗牢入口隐蔽,在一家庭院的水井之下,乃是当年仁宗皇帝拨款将四周宅院买下,在地下修建暗牢,经历数年风雨,不见坍塌,反而修葺的更加庞大。
方元走到屋前,亮出腰牌,守卫的人死气沉沉,默默地核实下身份,一摆手放他过去。方元来的路上只感到四周散乱的分布着暗哨,又隐隐成阵法,他略一估摸人数在二十左右,不禁大吃一惊,似乎又有重要人物落网于此。
进了院子,当中有口水井,水面堪堪到井口,方元哑然一笑,谁能料想暗牢竟藏在这水井之下,况且井内有水,油然的佩服当年修建之人是何等的神机妙算,鬼斧神工。从暗处不知不觉又来两名守卫,一个长发披肩,一个白眉赤眼,俱是乖张,异于常人。长发的人道:“解下武器。”
方元也非第一次来,明白规矩,这暗牢任何人进都要两手空空,不得携带武器,原来是那修建之人下面通道处放置一块巨大磁铁,引力非常,便是习武之人,也少有抗衡之力。方元双手一亮,道:“在下不用兵器。”那两人听闻退去。
井水并不清澈,浑浊不能见底。方元长吸一口气,钻入水里,沉身下潜,下沉大概有十三四丈,双脚触碰到井底,便有一横向通道,入口极小,仅容一人屈身通过,过了入口,通道变大,能使直立行走,前方一扇钢门严实的堵住去处,方元走近钢门,右手握拳,使上内力,敲出‘三急一缓’的节奏,只听‘咣当’一声巨响,后面从两边墙壁出来两扇钢门合拢,将水阻于门后,同时前门打开,正前方有个水池,周围的地势均是渐低,两门之间的水便流入水池。方云纵身一跃,跳到池外的地面上,便有人送上干净衣服,方元也不矫情,当场换下,不忘把宣纸抽出,双手合十,将宣纸夹在手中,运起内功,但见蒸汽腾腾,眨眼之间,宣纸便是干了,只是有些褶皱。方元问道:“谁主审昨晚抓的要犯?”
那人阴阳怪气的道:“褚年大人,在47号牢房。”
褚年,暗牢首领,心狠手辣,心理阴暗,手段残忍,冷酷无情,善揣摩犯人心理,以逼疯犯人为乐,暴虐无道。方元向47号牢房走去,想着曾经赵佶对褚年的评价:“一言一行,皆可为刃,太平恶鬼,狱里魔王。”方元心道赵佶确实目光如炬,一语成谶,褚年倒也真成了地狱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