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男爵的性格如此这般,是政治地位低下所难免的产物。
看不起普通平民,然而又不被真正的,有着百年历史的贵族圈子所接纳。象他这样的小贵族还有很多,他们一方面在一部分人的眼中高高在上,另一方面又在另一部分人面前委屈求全。
帕丽拉也是一样。
她没有什么朋友,认识的同龄要么是她不愿意接近的,要么就是不愿意接近她的。
她过着孤单而又迷茫的生活,同时又要端起贵族小姐的架子来。众人骨前她不得不扮成一个有教养的、略带着冷淡的高傲小姐;另一方面她没有什么人可以说说心事,除了那个她唯一可以依靠的父亲。
所以当她明白她的父亲已经无力保护她的时候,她只能绝望的依靠自己——而且悲剧的发现,这样依然没有任何用处!
帕丽拉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哭出来,但是尖叫声里面已经含着浓浓的哭腔,她相信眼前和自己一样溶入黑暗中的恶魔一定听得出来,她知道自己不能哭,可就是忍不住。
他的力气太大了!
没人想到他居然还有一身斗气,哪怕他和普雷斯顿,那个唯一可以依靠的首席骑士大人比起来就是一个渣,可是现在,自己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帕丽拉象一头幼兽一样绝望挣扎,而她的双手被淫笑的佐拉单手握住,根本动弹不得。
“谁……谁来救救我!”
力气和希望在身体里就象暴露在冰天雪地里的温度计中的水银柱一样直线下降,她知道自己撑不下去了,可是眼前这个似乎在玩着猫戏老鼠般游戏的恶魔根本就没用力!
如果天使真的存在的话,我愿意付出一切的代价让她带我离开这里!
阁楼没有光。
狭小的旋转楼梯上方有一面小小窗户,并且没有足够的角度让太多阳光能挤进来,那束最后的光明中,悬浮的光点和浮尘象是完全独LI在另一个世界中的精灵,它们根本不关心一个绝望女孩最后的呐喊。
帕丽拉张大了可爱的小嘴,她知道自己在弗拉卡多有多么受欢迎,这也是让她装作冰冷模样的理由之一,那些青涩小子或直接或躲闪的目光让她烦不胜烦。
直到有一天,那个新来的园丁毫不在意的目光刺痛了她。
他居然对自己的容貌不屑一顾!
他一定是在做着一种叫作欲擒故纵的游戏!对,一定是这样!
可是后来发现,那个园丁是真的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甚至,最后是自己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个园丁了。
他凭什么就对弗拉卡多唯一的漂亮的贵族女士不感兴趣!
她甚至看见那个园丁和马匹,还有两个跟屁虫一样总是跟在他身后的小子在一起的时候,暗自咒骂两句该死的瞎子和乡巴佬。
可是当这个自己常常咒骂,却念念不忘男孩的明亮眼睛,和当时一模一样的无视了自己但真实的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帕丽拉不由自主的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天使听见了我的祈祷!
吉恩象一只无声无息的灵猫,脚下没有丝毫动静的飞快穿梭在荫凉而潮湿的城堡里,不用太费力就知道佐拉那个狗娘养的去向。
脚下那条断断续续的血线就是用杰克的鲜血画的!
在原本属于帕丽拉小姐的房间门口他看见了四个挤在一起的侍女,看见是脸色狰狞得象是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难看的吉恩,四个年轻女孩突然有了尖叫的力气,她们指着同一个方向!
“快去!小姐很危险!”
佐拉被眼前看不见表情的小猫放弃的挣扎给迷惑住了,他觉得这场游戏也该是结束的时候了,然后另一场自己一直很喜欢的游戏马上开始,当然,得在一张够大够柔软的床上进行。
他看不清楚帕丽拉激动的眼神,但他能感觉得到手心里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
一种从未有过的危机感象一条冰冷的蛇一样沿着脊梁往上爬,当他还是一个普通人,腿也完好时,被一个粗壮的农夫手里拿着大象腿一样粗的木棍追打时,这种感觉也没有出现过!
他回过了头,然后看见一个有些印象的仆人,他手里拿着一张只有正规士兵才会用,也才可能用得了的巨大桦木弓!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张只有手臂粗得只有真正勇士才能拉得开,而且,弓把上搭着整整三支箭!
由动物筋和植物藤揉成的弓弦简直和铁条一样坚硬,可是在这个见过两次的园丁手里,它象一条橡皮筋一样充满了力量!
佐拉连头发都竖了起来,他想他猜到了到底是谁能在首席骑士莱曼的面前伤到了为自己出谋划策的绝对红人劳伦。
就是眼前这个在一米阳光中满脸暴戾,年纪却比自己小得多的黑发男孩!
佐拉到底是个有着战员斗气的瘸子,另外他也不太愿意相信传说中的箭神会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半大孩子!
而吉恩松开了弦,近在咫尺的三声合一声的“蓬”!让他很肯定自己先前想到的,那个最可怕的猜想!
一支箭迅速的没入黑暗中,佐拉觉得自己的左手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捶了一下,手里帕丽拉那滑嫩的触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贯穿感!
吉恩的第一支箭射穿了他有着斗气运转的手腕!
这并不是佐拉噩梦的全部。
第二支箭吉恩准确的命中他提着剑的右手,让他以一个奇怪的姿势钉在墙上——是的,没有斗气,可是能拉个满弦的桦木弓的巨大力量足够做到这一点。
佐拉愣了一下,然后才发现自己的惨叫是不是小声了一点——那个可怕的年轻箭神同时射出的最后一箭正卡在自己唯一一条好腿的膝盖骨骼的正中间!
真正的生不如死!
佐拉多么希望这是一个可以马上醒过来的噩梦!
左手被高高的钉在墙上,而右手则相反,被身体拉得很低,佐拉不得不踮起脚尖来减轻身体的重量,以免左手的贯穿伤越来越重……可是唯一的一条好腿的膝盖,两块骨头的中间还有一支要命的箭,让他疼的恨不得马上去死!
佐拉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能够发出这样脱离人类范畴的尖叫,而且也发现了死亡并不是一件太糟糕的事情。而象这样不管自己动还是不动,不管自己唯一完好的废腿是不是能支撑得住整个身体的重量,那种不停提醒自己“不管怎么样都好疼好疼”的巨大痛楚象一条缓缓吞噬自己身体的巨蛇一样,慢慢把自己推下痛苦而绝望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