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和十年五月,萧却应兄命前往邕城,一同前往的,还有长公主齐兮沅。二人走之前亦同张如月道过别,张如月也打心眼里替他俩高兴。
只是第二天时候却到底没去送行,自从生下乔羿以后,她的身体每况愈下,一日不如一日,动辄就咳出血来,齐兮沅还在的时候想让御医来给她瞧瞧,却被张如月摇头拒绝了。她不想,再惊扰太多的人。
既然一切是命里注定,那便随命好了,到了现在,她再没什么可求的。
青絮也写信来道了平安,两人定局在一个很安逸的小村落,张卓为隐姓瞒名改了名字为黄军。青絮很快怀了一个孩子,请张如月起个名字,张如月自然很乐于帮他们的,只是不知男孩女孩儿,便拟了两个名字,若为男则叫黄溪石,若为女便叫黄绮缨。当然,后来青絮果然生了个女儿并取名黄绮缨这已是后话。
百花院里似乎一切都已经归于平静,她每日做的不过是管照乔羿,时不时写几首词拿去让姑娘吟唱。
相府,却并不如百花院这般安静。
张廷现在书房里,听侍卫黎渐向他禀报情形,气氛沉闷而压抑。
“百花院近来有没有什么事?”
黎渐站在张廷身后道:“并没有,自上次有人大闹了百花院以后,似乎皇上也知道了消息,暗地处决了金家的公子也加派了人手在百花院周围。萧小公子在离开之前,也留了人潜伏在百花院周围。”
“我们的人手呢,我不是让你加些暗卫过去?”张廷手指敲着书桌,眉头紧锁。
“我们的暗卫按着着您的要求共分成五路,其中两路在皇宫和各朝臣要员家中,再有一路也按您的吩咐前往西族。剩下的两路,一路也像皇上和萧公子的人手一样守在百花院周围,另一路已经让他们经商,对百花院进行日常的供给。”
“嗯,做得不错,那她身边呢?她的身侧是否安全?”
“里头的姑娘也有我们的人,是很久之前,小姐还未买下百花院便安插下的。到了王参知被贬,小姐买下百花院,为了保护小姐,我们的暗卫便再没撤过。”
“嗯。”张廷似满意地点点头。
黎渐却忽然不明白:“黎渐有一事不明。”
张廷示意他说下去,才听黎渐问:“黎渐不明白,您当时为何不阻止小姐买下百花院?”
黎渐问的不无道理,大家闺秀相府小姐,无论是何种身份都和百花院不挂钩。一般人家的小姐就青楼这样的地方轻易尚且不提,更何况是张如月竟然还经营着青楼,且一月一次地还要往青楼跑。
这些事情,张廷不是不知道。
只是他到底没有回答黎渐,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答黎渐。
他常常自诩如教导女儿一般地教养她,可是很多时候,他却不愿意束着她的性子,不愿意让她受了委屈,所以她才养成这无拘无束,甚至胆大包天逆于世俗的性子来。
他很早就知道他的义女张如月买下一座青楼,他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知道她每月都要偷偷出府,就示意张卓在她常翻的那面墙旁边放了草垛子。因为那堆草垛,他还特意加强了那堵墙附近的防卫,只是又特地嘱咐侍卫在巡视时候要避开她。百花院离了王参知的手,在这鱼龙混杂的京城便等同于没了势力,他甚至私下好多次替她摆平了一些前来挑衅闹事的。她每每出进相府,大多有人跟着,只除了一次,除了那晚上她突然出去找萧却,侍卫没来得及跟上,却出了大事。
她消失后,他的第一反应是立刻彻查百花院,因为他实在想不出她还有什么其他的去处,他挨家挨户搜查,彻夜未眠,萧城找到人传消息给他的时候,他已是一宿没闭眼。他带人跟着萧城的身后,看到他们进了萧府,才放下心来,又在萧府的那条巷子里吹了半晌的凉风,才返身回府。
只是路过百花院的时候,他抬眸的瞬间,忽然想到他和张如月—他的义女缠绵的午后。他不能,任之发展。其他的事情,他都能容她,只有这叛逆的心思不行。他心思一动,派人从百花院请了个姑娘常入府去。
黎渐眼看张廷的沉默,深知他不会回答,微叹口气道:“自两月前陛下选妃之后,这个月又开始了选秀。现在各大臣都巴不得把自己家里的女儿呈上去,甚至有人竟为此闹得不可开交,好好的同僚现在也是见面就吵。”
黎渐的感叹不无道理,齐恕后妃甚少,朝堂上书让齐恕纳妃也闹得沸沸扬扬,却从未见齐恕听进去。到了如今,齐恕终于松口选妃,众臣焉能不乐。自两月前,齐恕选妃十人,嫔五人,美人二十名。到这月齐恕将选妃甚至扩到民间。在这期间,薛贵妃、李美人先后怀有身孕,只是后位始终高悬。
却听张廷冷哼一声:“他倒自在。他害如月怀有身孕最后却不娶她,结果她现在孤身一人带着孩子住到百花院那种地方。他毁了她,齐恕毁了她,他毁了如月!!”
黎渐默不作声,张廷的这句话,自张如月到了百花院起他就听了很多次,从初听时候的惊讶到现在的平静,他已经适应过来。他跟随了张廷数十年,自齐恕登基为帝之后,他就再没有听到过张廷对齐恕大呼其名。却因为这次的事情,张廷提起齐恕就恨得牙痒痒。
黎渐想了想,又想起件事情来:“还有,您给小姐的信又被退了回来。甚至,小姐都没有碰您的信。”
张廷苦笑两声:“知道了,她恨我恨得厉害吧。黎渐,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可我实在想不出,我错.在.何.处,黎渐,你能告诉我,我哪里错了么?”
黎渐一愣,随即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道:“相爷您并没有错。只怕小姐现在还想不开,待小姐想开以后,就知道您是真心为她好,自然便会回来的。”
“呵呵。”张廷低笑两声:“但愿如此吧。对了,遣人送的药她收了么?”
黎渐摇头:“也没有。”
“那怎么行,不是说她现在身子弱?黎渐,我上次不是交代在百花院周边开几家医馆,请些名医过去,到时候她再请大夫时候也方便。”
黎渐叹气:“可小姐现在连大夫都不看,就连上次靳大夫亲自上门都被小姐请了出来。”黎渐说着犹豫道:“倒是前不久夫人去了百花院一趟,不过恰巧那时候长公主也在,夫人为避长公主便回府了。”
“李韵?”张廷挑眉:“她去做什么?”
“这,黎渐便不知了。”
却听张廷忽然冷哼一声:“不过料她也没什么好事,十年前齐娆害如月的事情,不是没她的份儿!”
“还有这次齐娆回京,李韵可没少给齐娆提供帮助!”张廷恨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