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毕世昊赖在床上偷闲的时,后院的厢房,毕宗政正与在与赵嬜莹谈话,庞叔般了两把八角凳,毕宗政与赵嬜莹分坐对面。
“小赵啊,把你请到这儿来,让你受委屈了,其实叔也是为难,不知道你是不是住的还算习惯,这两天有啥吃穿用的,就直接和管家老李说。”
毕宗政语气温和地说道,赵嬜莹却一直不为所动,端坐对面低头摆弄衣角。
“你也是富户出身,知书达理,叔的意思你也能明白,你年纪还小,人也漂亮,将来的机会有很多,遇到的人也会很多,你知道我们家老二是订婚的人,要是跟了他那岂不是委屈了你”
毕宗政手心手背一拍,庞叔从怀中掏出两张票据递向低头坐着的嬜莹。
“这两张支票你先拿着,一张在大连本地就可以取,供你这段时间在大连的开销,还有一张是我们家在上海德意志银行的一笔存款,数目不多,但算得上丰厚”
老庞将两张支票举了半天,但赵嬜莹却硬是不接,瞧都不瞧一眼,好像耳朵堵了棉花,根本没听见毕宗政说话。
毕宗政站起身,轻轻拍了拍赵嬜莹稚嫩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道:“孩子,收了吧,你父亲这段时间过的挺难,长者为大,这钱也算是你给家里尽一份孝心,老人都不容易。”
赵嬜莹仍旧没有伸手去接支票,她抬起头,望着毕宗政,婴儿般细嫩的脸上依旧留着一小块晶莹的腮红,目光却坚定如磐石一般。
“伯父,连我们家过的难,您都清楚,您的情报也真是细致”嬜莹口音带是典型的江南吴侬暖语,腔调柔和,不卑不亢。
“您的好意我心领,但我的好意希望您也能理解,”嬜莹起身视线与毕宗政齐平。
“我知道您毕家的手段,这辈子我就是世坤哥的人了,心里容不下第二个人,除非您把我杀掉。”
毕宗政本以为一个小姑娘不谙人情世故,无需放狠话,只要好言相劝几句,对方便会知难而退,谁曾想嬜莹看似弱不禁风,对待感情却异常刚毅,不容半点商量,这让毕宗政完全没了耐心,
“你还这辈子!我问问你,你才多大个小崽子,就想把这辈子的事就这么定了!我怎么说也是你长辈,现在跟你这么说话完全是为你好,你别油盐不浸,不知好歹!”
嬜莹自嘲般的微微一笑。
“伯父,随您怎么说吧,我的立场已经和您讲清楚了,您如果还想用钱把我支走,那我就和您明说,我家缺钱这是没错,但是我家没到那么不值钱的地步,我与世坤哥的感情,您就是给我一座金山也换不来的!”
“行,小赵,难怪我那个混账儿子这么中意你,品性确实了得!钱你不要可以!下次我也就不带着钱和你说话了”
毕宗政铁青这脸,甩门而去,庞叔随后提着一串厚重的铁链,将门严严实实的锁上。
“算什么玩意,这他妈还赖上了!多大点的小崽子,懂个屁啊,就把这辈子的事都这么定了!”
赵氏看见丈夫在正厅脸憋得通红,大声骂娘,赶紧过来扶毕宗政坐下,用手在他胸前来回推摸。
“老爷你消消气,跟一个小丫头片子犯这么大火干啥,人家这是岁数小,一遇到相好的就陷进去了,你也别怪她,慢慢劝”
“你知道个啥,慢慢劝?等劝完了黄瓜菜都凉了!”说着从怀中抽出一张电报局用的田子格单,放在桌上。
赵氏拿来一看,心里咯噔一下
“怎着?齐副官要来?”
“这电报是老李今早送来的,估计人家几天前就动身了”
“他人不是跟着于学忠在天津吗?”
“他人是在天津,张少帅领着东北军头头脑脑的人现在全在关内,伺候这帮吃拿卡要的货就够他刘副官受得了,你想想人家这个时候撇下这么多事务,亲自跑到咱金州来!干啥来了!不就是因为咱那个损塞儿子,冲我兴师问罪来了!”
说道这,赵氏泛起了嘀咕
“咱儿子在大连的事,刘是怎么知道的?也没人跟他说啊?”
毕宗政冷笑一声,斜眼瞪着自己的老婆
“你是没跟他说!你能挡得了别人给你二报啊!我告诉你,就是马明玮那犊子!没有第二个人,你看看这上面写的,刘副官要求在哪见你,民政署办公室!除了马明玮还有谁能这么欠儿!还跟你俩玩办公室会晤,那他娘的是让全县人都看你毕家出丑!”
“这个马明玮挨千刀的!一肚子坏水!这是撕破脸要看咱家笑话啊!”刘氏咬牙切齿的说道
“说来说去,从根儿上将都赖谁啊,你成天一口一个宝贝儿子,惯孩子惯的都没个样儿了!都订婚了,挺大个人跟个15岁小姑娘在外面厮混”毕宗政越说越气,站起来指着他老婆的鼻子就是一阵埋怨,
赵氏遭了一痛埋怨,不服气地回道:“你这还赖上我了,你成天东跑西颠,也不着家,孩子让我伺候成这样不缺胳膊不少腿儿的,你就烧高香吧,还有,我看着姓赵的小姑娘,言谈举止像个大户人家的闺女,要是让她随了咱家老二不也挺好?”
毕宗政嘴一撇说道:“你个女人懂个毛,她家在上海的确是个大户,在金山有个毛纺厂,可没几年就败了,她家老子迷上了抽福寿膏,花钱如流水,家里外债压得他们几辈子都翻不了身,全靠他哥在法租界一个小当铺过活,将来还指着咱家老二给他还债还是怎的,你可别把那小子往穷人堆里推,那是害人又害己”
“老爷你这话言重了吧?”
“言重?你看着吧,这小丫头片子成尖了,不定用的什么迷魂大法,整不好俩人都在炕上轱辘过”就在这档,楼上忽然有人插话
“那不能,我哥人楞,对那事不感冒!”毕宗政仰头一瞧,看见世昊一副赖赖唧唧的模样,一身校服全是褶皱,坦开着前胸,两肘瘫软的支在二楼回廊的扶手上,好像一个没骨头的软体动物,不知在哪顺来一块枣糕,一边嚼一边说话,两个腮帮子鼓得滴溜溜地上下直转,刚刚在卧房,老远听见老爹在大厅骂人,于是兴匆匆地跑出来看热闹。
“兔崽子你看戏那!给我滚一边去,我可告诉你,咱俩的事还没完那!”毕宗政冲儿子吼道。赵氏朝儿子使了个眼色,世昊便晃晃悠悠的,一边嚼着枣糕一边进了屋。
“老爷,我倒是有个主意,你看行不行”赵氏贼溜溜的双眼一转,说道
“这俩孩子现在你这么硬拆也不是个办法,万一出点啥事俩人死去活来的太麻烦!不如你把那个小姑娘送走一段时间,我爸家那头在沈阳郊外有房子,吃穿肯定亏不了她,人这东西,在一起有卿卿我我的,如胶似漆的,要是分开那么一段儿,感情也就淡了,人跟人过日子都是这么个理儿”
毕宗政并未急于应答,一只手摩挲着刚刚剐脸留下的胡茬,若有所思。
“这事儿,咱们晚上再定,今儿是9月16号我约莫刘副官明后天就能到,明天去满铁办事处查一下车,咱得去接站”
“行,老爷那我准备准备去”刘氏旋即上了楼。
毕宗政坐在太师椅上,心里悄悄地盘算着,没过一会儿,低声自言自语道
“就这么干!”
拾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突然从座上蹦起来,一口唾在地板上,冲着屋内嚷道。
“这谁放这儿茶杯!茶叶都几天了!不知道换换啊!不想干了就给我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