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是么?”副院长呆了呆,以往他总是听到什么光宗耀祖,报效国家报效朝廷的豪言壮语,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丹道术最重要的信念,是无悔。不过想想,倒是也没有错,至少这个答案比起那些虚而无实的言论来说显得正常多了。
副院长点了点头,算是通过,他又道:“初级的清心丹可以炼吗?”
明绣点了点头。
“给你两天时间,如果你能够炼出一粒清心丹就算你通过考试了。”
明绣又点了点头,谦虚道:“我会尽力。”
不,她会全力以赴。
副院长给明绣安排了一间静室,已经备好了制丹所要的全部丹炉、药材等物品,她这两天都要待在这里。
方朔来给她送饭的时候看到是她,呆了呆,嘴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爹叫我给一个人送饭,原来是你啊!”方朔把饭菜摆放在桌上,见明绣还盯着丹炉,走到她身旁,席地坐下说道:“没想到你还真的走到最后一关了,看来你还是有本事的嘛。我可是知道,姚副院长最是喜欢找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来考人的。要是谁答不上来,他心里可是说不出来的乐呢!”
明绣没有接话,只是想着那么一个严肃的人也会有这样的恶癖好吗?
方朔一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是不信的,继续拆着姚副院长的老底说道:“你别看他总是绷着个脸,实际上心里不定时怎么想的呢?对了,他考你的是什么东西?”
“蜃珠。”明绣见丹炉下面的火烧得好好的,起身走到一旁的矮几处坐下。
一碗白米饭,一碟青菜,足够了。
端起碗,慢慢地吃着。
这边,方朔抓耳挠腮了半天,“蜃珠?那是什么东西?果然很难很变态啊!”
明绣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
方朔见她吃饭慢腾腾的样子,一时半会儿是吃不完了,就在她旁边坐下,“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明绣。”
“明秀?”方朔上上下下地看了她好几眼,摇头唏嘘:“难怪长得这般瘦弱,这个名字就不好。秀里秀气的,跟个姑娘家一样。”
明绣端着饭碗的手微微一顿,“锦绣山河的绣。”
“那个绣!”方朔更是呆得不行,“好端端的怎么取个这种名字,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长辈所赐,总是最好的。”明绣的声音有些低沉,放下碗筷,起身走开又坐回到丹炉面前。
方朔看着还剩了一大半的饭,“你不吃啦?”
“没胃口。”
方朔意识到可能是自己说错了话,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想着明天是不是给她做顿好的,毕竟,她实在是太瘦了。
第二天早上,方朔来时,明绣的脸色苍白了几分,想来是因为太过于劳累所致。
“今天厨房做了瘦肉粥,你来尝尝吧,可香了!”
明绣点点头,有粥,还有半碟咸菜,很合口味。
“我吃好了。”
方朔见她又要回去丹炉面前坐着,忍不住叫了她一声。
“明绣,对不起啊,昨天我不该那样说的。”
“没什么,我并没有放在心上。”何况,他说的并没有错。她本来就不是男孩子。
听到她这么说,方朔脸上这才露出笑容来。
“明绣,要是你真的考上了,那我可就要叫你一声师兄了,到时候明师兄你可要提携小弟啊!要是我爹知道我有了这么一个厉害的师兄,他就不会总是说我不求上进了。他就会知道,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啊,是与生俱来的,不是轻易就可以追赶上来的。”
可能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方朔继续滔滔不绝,“他总要我学这学那,可是我根本就不是那个料啊!谁叫他没把我生得那么聪明,要是我有瞿师兄一半,不一小半的聪明,我也满足了。”
方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很美好的事情
“姓瞿?”明绣回过头看了方朔一眼。
这个眼神对于方朔来说多么像是鼓励的信号啊。
于是他继续说道:“瞿师兄就是瞿院长家的公子啊。也是我们宁都城丹道术师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据说将来接掌医道院的就是瞿师兄,大家都很佩服他,尤其是……”
方朔还在滔滔不绝,明绣的脸色已经一片铁青,姓瞿的,会有那么好?
方朔讲了半天,却发现明绣半点回应他的意思都没有,心说自己又被无视了。
不过这种无视他早就见多了,那些一个个眼高于顶的医道院学生们,从没一个对他有过笑脸,好像他欠了钱没还一样。
他也想过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改变别人对他看法。
他想说,他不是仆役,他只不过是凭着自己的劳动吃饭,他们有什么好优越的!
本以为明绣跟他们不是一样的人,却没想到……
“我会去挑战他。”明绣淡漠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
方朔下意识地接话,“挑战谁?”
“姓瞿的。”
那是方朔第一次听到明绣对瞿少桓的称呼,姓瞿的,嗯嗯,不错,够胆。
不过,很快他就呆住了,挑战姓瞿的,他没听错吧?
“两年之后,丹术师大会,我会亲自向他们挑战。”明绣用无比平静的语气说道。似乎她说的是一件像喝白开水一样很普通的事情。
“挑战?”
明绣说她要挑战瞿师兄,他没有听错吧?
方朔看着明绣单薄的身形,第一次觉得有种他以前从来也不会懂的感觉在心底升起,很敬仰的感觉。那是对瞿师兄都不一样的感觉。
至少明绣敢说出自己的想法,而他,虽然不满被人看不起,可是却从来没敢说出来。
明绣却没有心情去管方朔的想法。
姓瞿的,有多厉害,会有师父厉害吗?
不由得,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那个儒雅的身形,明明都已经那么狼狈,那么困窘了,身上却依旧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她的师父啊,那样一个才能出众的男子,为什么就是不能被这个世俗所不容呢?就像她,什么都没做,却就是被人容不下。
傍晚的时候,明绣去找姚副院长。
“不错,是清心丹。”姚副院长拿到鼻下闻了闻,淡淡的青草药香从中逸出,是最为纯正的清心丹的味道,不会有错。
将清心丹小心的装到一个瓷瓶里,姚副院长递给了明绣,然后转身摸索了半天。
从尘封许久的书架上取出一本小小册子,取来笔,蘸了墨,沉吟了一下,“你确定要入丹道术院?”
明绣点点头,“是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改变最初的想法。
历尽千辛万苦到宁都来是为了什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身上背负的不是她一个人的荣辱,更是有关她师父的荣辱。
“好吧。”姚副院长将小册子翻到丹道术院的那一页,写上明绣的姓名,又问了明绣的籍贯一并写上,吹了吹墨迹,算是将她的名字纳入医道院了。合上册子之后,姚副院长从一个盒子里取出一把钥匙,微微对明绣笑了笑,“走吧,我们去你住的地方。”
跟在姚副院长的身后,看着他打开那扇尘封已经的大门,明绣依稀好像看到了师父的影子,她的师父,曾经也是医道院丹道术院的一员。
她想象着那个时候的丹道术院会是什么样的?
一定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破败、萧瑟。
“好了,这里的房间你可以任意挑选,”顿了顿,姚副院长继续说道:“当然,如果你反悔了,可以随时来找我为你调换院所。这是钥匙,反正也没什么人会来。”
明绣接过钥匙,姚副院长又叮嘱了一些话就离开了。
丹道术院真的很破,很旧,一副完全凋败的模样。
明绣甚至听到有路过的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他们走远了,却仍旧有声音传来。
“丹道术院啊,什么时候也有人住了?”
“或许是住不下了,所以才安排过来吧。”
“不过以前这里可真热闹,一般人想去都去不了,现在啊,此一时彼一时了!”语气中是说不出来的喟然叹息。
明绣捏了捏手上的钥匙,转身,费力地关上了丹道术院沉重的大门。
以后,这里有她,以后,这里会越来越好,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