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冷天的,街道上没有什么人,若不是因为临近除夕,人会更少。
流民并不被允许进入内城,尤其是在这个时候,更是要被严厉禁止的存在。
方朔背着一娄药走得飞快,等到发现身旁的那人不经意间已经落后了很远这才无奈地停下步子朝后看去。
“明绣,你不能走快点吗?”
明绣咬了咬牙,脚下使劲,“我就来。”说着,提快了步子朝着方朔走去。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走路到底对不对,腿上隐隐有些泛疼,是骨头上传来的刺痛,她差一点一个趔趄摔倒,好在紧咬着牙,没有露出半点痕迹。
当年她伤得极重,全身上下的骨头几乎没有一处是完整的。对此师父束手无策,对明绣道:“你的伤口隐隐有几处被玄气所伤,手上和腿上都有。为师暂时无法将它们逼出你的体内,只能一时将其压制。”
“但是,你也知道,这样的话,有些地方总会积压起来,或是往上,或是往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绣眼泪纵横,艰难地点了点头。
“师父,你救我的手吧。我不能没有手的,没了腿我还可以坐轮椅,要是没有了手我就什么都做不了了,我就完了!”
当时的她年纪尚小,所思所虑与现在有很大的差别,即使是到现在,她依旧对自己的选择无怨无悔。
两个人去到城外的时候,内城的巡守正在一边清理着尸体一边说着诸如丧气晦气的话。
两个人走在窄窄的巷道里,脚下是黑糊糊的一片,泥与雪水以及一些不知名的东西混合在一起,一脚踩下去就把鞋头沾染了污迹。
周围不时探出一些小心翼翼的眼神,在触碰到两人的目光时就像受到了惊吓一般快速地缩了回去。
他们怯懦地,胆小地,小心地隐匿在这陋巷之中,周围的房屋已经残破不堪,是早些年因战火被遗弃的房子,早已无人居住。若不是亲眼看到,明绣很难相信,堂堂帝都,除了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一路走来,明绣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一路上都看到躺在地上的流民,好一点的下面会垫点干草,有的无精打采地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有的蜷缩在角落一动不动,像是死尸一般。
她低声问方朔,“怎么这么多流民?”
对于这些,方朔比明绣知道得清楚,解释道:“有的是家里闹灾,有的是边境过来的。这些年大昭屡犯我大宁边境,百姓流离失所,命如草芥啊!”
说到这里的时候,方朔眼中露出一丝明绣以往从未见过的凄苦,“听我爹讲,我太爷爷当年也是逃难过来的,全家上下十几口最后就只剩下他一个,好在他识得几个字,靠着帮人抄抄写写也算是安了家。”
明绣没有想到方朔家里也曾经有过这样凄惨的时候,不由得跟着叹息了一声,不知是在为方朔叹息还是为那些流民叹息。
在这样的世道里,人命如纸,贱如草芥,活着已经是很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