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末,本该是深秋的季节,在这里,却已然是一派冬日的景象,据说青海湖最美的季节已经过去,我不由得感到深深的遗憾。但总归是来了,青海湖,我来看你了,来看你空旷寂寞几亿年的守候,来看你魂牵梦绕千年前佳人流落的泪滴。
这汪位于自古丝绸重镇西宁,西北方向150公里的内陆湖泊,如一面天然宝镜镶嵌在了世界屋脊之上,终日映衬着来自天堂般的湛蓝天空,滋养了岸边一望无垠的丰茂牧草、一年一度金浪翻涌的万亩油菜田,也孕育出了成群的牛羊,和围绕岸边散落分布的农舍。
青海湖在蒙语里叫“库库诺尔”,意思是“青蓝色的海”;藏语把它称作“错温布”,也就是“青色的湖”。它四周环山:北面是崇宏壮丽的大通山,东面是巍峨雄伟的日月山,南面是逶迤绵绵的青海南山,西面是峥嵘嵯峨的橡皮山。因青海湖一带早先属于卑禾族的牧地,所以青海湖最早的名字是“卑禾羌海”,在汉代文献中,也有人称其为“仙海”。“青海湖”之名是从北魏方始称起。
车子沿着烟波浩淼的湖岸,行使在广袤平坦的万里草原上,秋风已经渗透着寒意了,头顶几只苍鹰在遨游盘旋,找不出几丝绿意的草场干枯起伏,如一张巨大的绒毯,熨贴的铺陈在辽阔的大地上,偶尔竟然能看到几株不知名的野花在风中瑟瑟抖动,已经失去了往日绚丽的颜色,但是星点其间,也把一片本来枯黄的草原点缀的如锦似缎,远处有洁白的羊群跟天空的云朵相映成景,膘肥体壮的青驄马在暮野中奔驰,托着一身被随风舞动的长长的鬃毛,越跑越远,身影渐淡,最后融入了画中。
我终于见到你了,青海湖;
她微笑着,你来了,
我颔首,
是的,我来了,
有人说,来这都游客都不敢太久的定睛看青海湖,据说因融合了几千年前那个中原女子的眼泪,这个湖的湖水已经有了灵性。我宁愿相信这点,因为在夕阳低画的湖水间,看不到洁白的芦花洋洋洒洒,也看不到瑟瑟抖动的青苇,翻动的浪花中,无法寻觅到如叶如梭的片片轻舟,也听不到响彻在湖滨的渔歌晚唱;但是我分明看到了那万顷的碧波中,一汪琼浆在轻轻荡漾,浩瀚碧澄的湖面,在如醉的夕阳里熠熠闪亮,好似一泓琉璃,放射出夺目的光辉,变幻着五彩的姿色。
凡是到过青海湖的人都会许愿,因为据说在这里许下的愿望,一定可以实现。我从不迷信,但是在这里,我还是情愿的微闭双眼,在这个寂静而极明净的空间里,让自己漫入荒野,任由微尘不染的风掠过我的身畔,似水流年,流年似水都已经不复存在,只有淡淡的掺杂着阳光香味的风,肆意的游走在纤尘不染的湛蓝的天空下,此时的你定然会忘我,就像是那不知何处是尽头的原野,无所谓过去,无所谓将来,你所能感悟到的,就只有那渐行渐远的褪色,跟这份简单所带来的震撼跟寂寞。
去青海湖除了能吃到味道鲜美的湟鱼之外,还有两处所在是不可不去的,一个就是号称“鸟的王国”的鸟岛。鸟岛的面积不足1。5平方公里,但据说春夏季节,却有10万余只的候鸟在此繁衍栖息,繁华的景象可见一斑。我来的季节鸟类已经大部分都迁徙,只有少数的天鹅、斑头雁、黑颈鹤等留此越冬,踏着岛上厚厚的鸟粪层,松软而有弹性,在这里鸟是主人,是绝对的受保护者,所以来到鸟岛的人要想看鸟,是要被关在笼子里面的,所谓的笼子,其实就是四周罩了铁丝网的环形走廊,人在走廊之中,外面是鸟自由翱翔的天堂,不停的起起落落的鸟群,呈现给观者一派繁荣忙碌的景象,即使是在这鸟类稀疏的季节,地上的空间估计还是难以落足,一群飞起,一群又降落,各色的毛发排满了烟波映衬着的湖水之畔,空中不时的传来啾啾的嘶鸣。
另外一处不得不去的地方就是海心山,也就是那个盛产“龙驹”的岛屿,故此这个岛也叫做“龙驹岛”。龙驹岛上岩石嶙峋,林木葱茏,风光旖旎,《诗经》中也曾将“龙驹”称作“秦马”,有史料记载:青海湖“每冬冰合后,以良牝马置此山,来春牧之,马皆有孕,所生之驹,号为龙种,必多聪异。”相传,汉平帝时,王莽秉政,在湖滨设西海郡,曾牧牝于上,得龙种,日行千里,称青海骢。隋大业五年,炀帝西巡至青海陈兵讲武,七月置马牧于此,以求龙种。这种经过与“乌孙马”、“血汗马”交配后改良的马,它不仅以神骏善驰,而且以能征惯战而著称。
离开青海湖之前,我特意去了趟日月山,这座因当年那位聪慧美丽的女人而得名的山,让我有了莫名的感动,日月山在唐代之前本来叫做赤岭,是因为山顶的砂土为赤红色而得名,后人是为了纪念文成公主而改成的日月山。相传当年,这位承载着政治使命的皇室宗室女,一行由江夏王李道宗、吐蕃大相禄东赞陪同,由京城长安启程西行。当行至日月山的时候,文成公主登上山顶举目而望,她望见的,是山两边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东边,是她熟悉的农田村落,而另一边,是她陌生的牛羊原野,甚至她觉得就连这里的月色,也失去了家乡的明亮和温暖。这位柔弱的女人不禁思愁万千,潸然泪下。
唐太宗得知公主怀乡思亲不肯西进,为了替女儿解忧,特意铸造了一面日月如意宝镜送上日月山,公主借此可以从宝镜中看到家乡和亲人,从而可以稍稍安慰一颗远行他乡的飘零之心。然而护送公主的吐蕃大相,却担心公主从宝镜中看到亲人之后,会更加迟疑了西行的脚步,于是就暗中将宝镜换成石刻的日月镜,文成公主拿起石镜之后,当然是费心端详也终究没看不到家乡和亲人,由此她就判断定然是父皇薄情欺骗,于是一气之下,文成公主将石刻日月镜抛在一边,毅然西行,由此一路撒下的泪水,也就汇集成了那条著名的倒淌河,源源的流入青海湖之中,唯留下这座横躺在日月间的山峦,在塞外纤尘不染的天空笼罩之下,兀自汩汩的留着亿万年的泪水,最终融入了那片波光浩淼、烟水茫茫之中。
我的泪海,我终究还是要东行回到我的家乡的,是逆着几千年前的,我的那位同乡女子的路线,极目远眺,还是可以看到那海天一色的碧蓝,海一片,天一片,落霞并孤鹜飞舞天际,秋水已然如长天颜色。
在此刻,歌会从心底流出,时间与空间都会凝成一颗琥珀,即使再过几万年,我仍然会一眼认出你的,一如我思念了几世的那位女子,画卷是唯一的一副,早已在我心中定格。
回程的飞机上,我闭眼再次翻阅青海湖的容颜,此时空姐的声音在耳畔想起,我知道,我不敢再回头去望一眼那片湛蓝,因为我怕积攒了几千年的液体会决提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