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一的入学典礼上,我结识了张同学----一个小眼、塌鼻的丑姑娘。
我承认一开始对张同学没有半点好感,以至于后来面对面躺在床上聊天时,死活都说不出那句肉麻的夸赞:你真是越长越顺眼了啊。
张同学瘦小,但生性温和,与我这种天生剑拔弩张的性格正好互补。
她总会在我不切实际的想象和自以为是时,一语戳破我的幻想,也会在被朋友中伤或失意时,捧来一窝子的心灵鸡汤。连平常聊天的内容都十分默契地避开了女生们的热门话题:变更美。我刻意避开这个话题是因为真的太怕伤害到她了,而她,估计是真的挺有自知之明的吧。
也许对她来说不用变更美,只要不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2016年跨年的那天晚上,我在宿管关上房门后一直能等到后半夜,在第三次确认时间已到新的一年后,蹑手蹑脚地走到张同学床边,双手覆上她的眼睛。
“这都几点了,还不睡。”几秒之后,她闷哼一声,随后一把把我扯进她的被窝里。
直到第二天凌晨,我无比霸气地拉紧校服拉链,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知道吗?2016年你第一眼看见的人可是我哟。”
多年来我对待在乎的人的方式无疑是这种,自私、拧巴。
用自己所有的热情与爱一点点捧着她,煎熬着她。给她温暖,也给她痛苦。
最好痛苦多一点,好让她一辈子也忘不掉。恨不得让天下人都讨厌她,好让她活在一个只有我的世界里。
当然,在此声明,我不是gay,也不是百合,性取向再正常不过。
可即便如此,我对待男女之间的爱,也没有多大的分别,至少在态度方面----要爱就轰轰烈烈,不爱就不要开始。
当听别人说,张同学因为这周袜子没带够,借了别人一双时,我跳起来大骂:“你管谁借了!”可后来即便一边骂她天天不操心,袜子没带够就算了,借别人的都不肯借我的,你是想上天吗云云,一边还是请开了假条。
我本是不畏世间冰冷的,本是不惧薄情寡义的。奈何就生生怕了她,看到她受一丁点委屈,就心疼地要死。
张同学自然也为我做过不少事,无非是从各种角度包容我,或替我处理一下我办的那些破事。她做的虽然不多,但用在我身上却绰绰有余。
高一文理科分班,我们选了文,却还是少了那么一点缘分,成了隔着一堵墙的兄弟班。
我常自嘲地说,隔着一堵墙多煎熬,最好八竿子打不着,老死不相往来才痛快。
分班之后的我们依然很熟络,并不像套路里的从此天人永隔。只是她的世界里不止有我,我的世界里也不止有她。还有许许多多的路人甲,等着在我们的世界里打翻几瓶酱油。
生活暂停在某一天,那天张同学破天荒地来班里找我,话还没说出口眼眶先红了。
她说:“我要转到H校了。”
“挺好。”我回答地风平浪静,仿佛是一个不当紧的实验。
她双手紧紧握着我的手臂:“明天上午就走,早上一起吃个饭吧。”
依旧是乞求的诚恳语气,我却笑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转个校吗。”
然后一个人在教室里哭成泪人。
分别那天,他请了许多朋友为她送行,我在人群中显得那么渺小,那么微不足道,连眼泪都牵强,拥抱都欠奉。
送别她之后,我给家里打了电话:“不是要把我转到A校吗?我没什么牵挂了,随便怎样好了。”
母亲在那头不屑地嗤笑一声:“这就妥协了?我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呢。看吧,人家张同学转走了吧,她哪管你难受不难受,人家去追求更好的未来,哪像你,天天揣着别人的心情。神经。”
也是,她要是同样在乎我,一样会为了我而誓死不从一下,哪怕是一下下,也应该会留下些什么痕迹吧。只可惜愿意这么做的人,一直以来只有我。我对她,也算是仁尽义竭了吧。
一直以来我都是被鸡汤洗脑,宣扬在爱里自我主张,其实一遇困难就折腰。
我挂了电话,感觉突然就哑了嗓。
那种感觉,像是一年的辛勤劳作依旧被葡萄酸了牙,一年的努力复习却连几个都没有考够,一年的爱与感情全部打了水漂。
临挂电话前,母亲鄙夷地说了最后一句话:“你又不是为了别人而活,至于吗?”
当然,我又不是为了别人而活。
我才不会为了别人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