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很安静,一片树叶旋转地飘下,带着丝丝凄凉。
花开花落,沉梦浮生,辗转悠悠,却怎么都逃不过重重枷锁。
我忽然觉得自己身陷深渊,绝望不尽,蹲下身子不由得恸哭起来。
“对不起。”
对不起?又是对不起。我冷笑,为什么他们总喜欢说对不起?
“你们师徒三人,都一样……”一样卑鄙,一样无情,一样不择手段。
“我只想知道我师兄在哪里。”
“萧逸风?呵,我把他杀了。”
“你真的杀了他?你下得了手?”
“是他要害我,我为什么要手软?”我悲凉地抬起头看他,目光锐利,直直望进他的心底。“你不是就因为这个来追杀我的吗?”
他低下头,“师命难违……”
我冷笑着摇头。好一句师命难违!殊翌教出来的徒弟都是一个样,一句师命难违就可以脱卸所有的责任。萧逸风是这样。他也是这样。
“那我就来领教你的师命难违吧!”
我的手指迅速在胸前缠绕,一个光亮的气团逐渐凝聚,我用力一推,它就飞快地弹了出去,落在路子遥的周身,发射出爆炸式的光芒。
他显然是受了伤,单脚跪在地上,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我还想再攻击,可殊翌自天上单腿着地,挡在他的面前,大声喝道:“放肆!你这妖孽,竟敢伤我徒儿?”
我还没出声,觉炎就降落在我面前,挡住了殊翌的愤言。“哼!你带领上百道徒来我霍山捣乱,到底是谁放肆?”
“大胆妖孽!你们先杀我大徒儿在先,现又杀我如此多同门,这笔帐我一定要和你们算清楚!”
“你徒弟薄情寡意,本就该死。若不是我仙儿动手,我早晚也会要了他的命!”
“对你们这些畜生,需要谈什么真感情?今天,我就要杀尽你们这些妖孽,以祭我徒儿在天之灵!”说罢,挥舞着拂尘,冲了过来。
觉炎一手把我推开,自己抵挡住他的攻击。
我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爹——”
“你退下!”
他单手在胸前运功,另一手握着剑拽住了他的拂尘。两人以内力相拼,面面相视,竟持续了许久。
周围的气流开始异样地流动,那阵白色的雾气迅速笼罩了他们全身。觉彦的脸色越来越惨白,我想帮忙,可刚上前一步,身体就被那气流反弹出来,摔倒在地上。
身后稍有柔软,我连忙回头,这才发现原来月沛臣躺在我的身后,而此时他的脸以由黑转青,呼吸急促不止,嘴唇泛白,像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我知道这就是幻界的威力。幻界,其实是一种很阴森的法术,他会使人昏睡,让人在梦境中遭受不同的打击,而这种打击一般都是对各人心底最脆弱部分的攻击。很多人都是因为在幻界里面对不了自己,而再也没有醒过来,从此命丧九泉。
“月沛臣!你醒醒!”我拍打着他,希望他可以有所反应。
“不……娘……我不走……”
“月沛臣!你快醒过来!那不是真的!”
“不……不要杀他们……”
“月沛臣!”我拉起他的一只手,掌对掌,开始输真气给他,“你快醒过来!你不是还有国恨家仇要报吗?你怎么可以现在就这么死了?”
他像是听到了我的话,嘴唇不再嚅动,脸色渐渐红润,就连呼吸也开始顺畅。我知道,他慢慢回过了气。
我拉起他,对着他后背狠狠就是一掌。他口吐鲜血,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对不起,如果我不这么做,你永远也不会醒来。”
他看着我,虚弱地说不上一句话,嘴唇颤动着,我隐约可以联想到他要说的话。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将他扶到角落坐下,见他还想开口,忙再解释道,“不要说话了,我刚刚那一掌虽下手不重,但也要了你半条小命。现在你只要好好休息就是了。”
殊翌和觉炎依旧对峙,不相上下。
气流更甚得在他们四周盘旋,凛冽地刮起地上的尘土,席卷般的飘于半空中。
“子遥,你去一剑杀了她!”苍茫里,有个声音唤到。
坐在一边调吸疗伤的陆子遥闻言,疑惑地看向殊翌。“师父?”
“她的尘封刚刚解除,灵力也才恢复了一点,刚刚她又为那小子疗伤消耗了不少,现在下手正是时机。”
卑鄙小人果然无耻!
我警戒地看着他,手指微曲吸起了树上所有的树叶。顷刻间,叶片相连,结成一系,成了一条翠绿色的长鞭。
陆子遥见我如此阵仗,果真心有退却,不敢上前。
“我可以试一下我的灵力到底恢复了多少。”我故作镇静地说道。殊不知刚才吸纳树叶用了不少气力,现在的我已经开始气虚乏力起来。
“你——”他紧皱双眉,欲言又止。
“子遥!快动手!”殊翌一再催促道。
他犹豫不决,最后终于扬起了剑。“师命难违!”
“你少废话!”我也毫不示弱,挥舞着长鞭,与他对决。
正如殊翌所说的,我的灵力只恢复了一点点,所以我现在使起力道来总显得绵绵无力。我不知道陆子遥有没有察觉到。但他的招式也似无力,攻击极弱,像是无心应战。
一番较量下来,我吃力不少,不停的后退,差一些就被逼到了墙角。
就在此时,小弯和大飞赶到,及时替我解了围。
“师妹,你怎么样?”小弯问我。
“我没事。”可话一说完,身子就摔倒在地上,手脚竟然使不上一点力气。
“仙儿!”
趁着觉炎分心看我之际,殊翌猛地用力奋然一击,将他弹出了三丈之外。
“觉炎,你始终斗不过我!”
“师父!”
小弯和大飞也顾不上陆子遥,连忙挡在觉炎的身前。“休要伤我师父!”
他开始怪笑,指着他们说道:“就凭你们两个?”随即拂尘一挥,便把他们收进了衣袖里。
“你把他们怎么了?”我惊慌地问。
“不怎么,只是觉得麻烦。”他轻蔑的看了看觉炎,缓步朝我走来,“易凌仙,千年修为到了你身上,果然都是浪费,不如还是给了我罢!”
他的手掐住我的喉咙,戾狠的眼睛里透着杀气。有一股阴冷之气自颈项漫布全身,一时间,我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你放开她!”觉炎站在不远处,火光在他的手心里起舞,“不然的话,今天就是你的死祭!”
殊翌又大笑,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了一些。“如果这句话说在十八年前,我或许会怕你,但是今天——”他把我挡在身前,“恐怕你已经没有这个能耐了吧?”
“哼,区区一界凡人,居然如此狂妄!我就看你究竟有没有这个本事!”觉彦双手一扬,无数火影迎面而来。殊翌也不畏惧,唇语默念几句,前方竟出现了一道透明的薄膜。火种攻不进来,砸在薄膜上,染红了一片。
两人又再次僵持。几秒钟后,天空蓦地黑暗起来,巨大的云层一重重的翻滚着叠在一起,在灰蒙蒙的云团深处,居然出现了一个沉重的声音:
“堂堂天决道场的殊翌道长,居然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欺负一个后辈,不觉得有点丢人吗?”
我一怔,抬头望向天空,那里正模模糊糊地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子。
“端垣叔叔?”
那人呵呵一笑,从天落下,随手一挥,便振开了牵制我的殊翌。“小娃儿,亏你还记得住我,也不枉我来此探你。”
端垣是觉炎一同修行的朋友,很久之前就已修炼成仙。我在七岁的时候曾见过他。那时候他长须及腹,头发花白,走起路来的时候还一摇一摆的,我还笑话他像一只鸭子呢。不过时隔多年,他依然一点都没变,这也难怪我会认出他了。
“你是何人?”殊翌后退一步,谨言问道。
端垣轻笑,抚着胡子说道:“闲人端垣。自问没有觉炎兄的好福气找到一位如花美眷,就只有专心修道,成仙渡人了。”
“既然你已成仙,凡尘间的俗事,就不必再多问了。”
“那可不行。觉炎乃我兄,凌仙则是我侄女,他们的事,我怎能不管?”
“你——”殊翌显然有了顾及,注视了他许久,终究没有作出其他的举动。
端垣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道:“善恶终有报,多行不义必自毙。人善为初,殊翌道长何不放过我这侄女一回,让她痛改前非呢?”
殊翌犹豫不决,思索一番后终于道:“贫道姑且就看在端垣仙人的面子上,放过这妖孽一回,如若下次再遇见,我决不会手下留情!”
语毕,他就带领着众多弟子,扬长而去。
端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淡淡摇头道:“凡人有此修位,实属不该啊!”
的确不该,可他又怎知,如今的殊翌已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了?
扶住觉炎,我对端垣说道:“多谢端垣叔叔及时相救,此恩小侄铭记在心,来日必定相报。”
“何必客气,我和觉炎兄之间还需如此介意么?”
觉炎轻咳几声,道:“怕是又连累你了。”
端垣闻言,敛起笑容,“即便不是你,我也难逃责罚,你又何必记在心上?”
“话虽如此,但——”
“不用多说了。”他摇头,回头看了看凌乱的花庭,“这秀园怕是不能再住了,你们还是随我去姥山吧?”
觉炎不语,只悠悠道:“你要去看她一眼么?”
“不用了。有些事不适合我做,我便不做了。”他扬起嘴角,又对着我笑,“丫头,还不进去整理包袱?”
我楞楞地看着他们一言一语,有些理不清头绪。直到端垣如此一唤,我才反应过来。“去姥山?”
“不错。你们伤得都不轻,需要一个清净的地方来疗伤,为怕殊翌再次折回,去姥山静养是最好的办法。”
我看看觉炎,见他不反对,这才匆匆踏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