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议从第二卷开始阅读,第一卷在整理)
“特么的不长眼么?”一个圆润的脑袋从车窗上探出来,声音有点熟悉。伴随着声音一同传来的还有轮胎急刹车之下摩擦生热带来的焦味。
我晃过神来,冲对面上坡上一望,先前的白衣女子已经不见了。我是因为那个女子才跑到公路上来的,只是来了人已经不见了,到来了俩差点要我命的货车,我真怀疑先前看到白衣女子是不是错觉。
我盯着那个司机看起来,好生熟悉,但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但对方一眼就认出了我,“小五师父,怎么是你?”
我依旧愣在那,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
“我,老王啊!张主任的司机。”这自称老王的人索性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我这才记起来,原来是市高中张主任的王司机。那张主任叫张前进,我和师父帮他和学校办过不少事,好多次让学校在绝境中化险为夷,这张主任很是敬重我们,想必他的司机也是如此。
“您瞧我这记性,实在不好意思,原来是王师傅啊!”我客套了几句就想邀请老王去师父家中小歇,“王师傅,去我师父那歇歇,喝点茶酒吧!”这里是城乡接合部,师父家就在公路对面。
“小师父实在客气,只是今天要紧事在身,实在耽搁不起,刚才也是因为太急爆了出口!”王师傅道。
我见他面容里有几分焦灼,倒不是因为刚才爆了粗口而心存悔意,到真是有几分着急。于是我开口到:“什么急事,还整一辆货车来?”这王师傅是张前进的司机,以前见着张前进让老王开车,却都是些小轿车之类的,从来没见他开过货车。
“这里面拉的是棺材!”
“棺材?”
“对,前几天张主任的表妹赵小姐跳楼了,这几天在忙着办丧事。”王师傅指着货车道,“这不,主任拖我运棺材,顺便把他表妹生前的一些遗物给运回去!”
“节哀顺变吧!”我道。想那张前进不过三十出头的人,他表妹又该多年轻啊,只是跟了师父以来,生死之事见得多了此时竟生不出半点感慨来。
“这后事不能耽搁,那我也就不挽留你了!”我又补充道。
王师傅和我互道再见之后就开着车走了,我目送着车远去,直到消失不见为止。我刚要回去,只见先前停货车的地方躺着一面镜子。
这是一面外观十分古朴的铜镜,花纹密布,异常妖娆,镜柄上刻着一个繁体的“趙”字。这肯定就是张前进的表妹的遗物之一,怕是刚才车停时掉在了这里。现在追车是不可能了,只能等下回家打个电话给张前进让他来拿,再不济我自己送过去。
我回到家中,师父已经把饭菜做好了,在我来之前师父一直是一个人住,这会儿又要照顾我,所以又当爹又当妈的。
师父叫李天一,是个阴阳先生,而我是他的徒弟。
饭桌上,师父和我说,刚才我家里打来电话说我舅舅前几天病逝了,准备明天送上山,让我去送他最后一程。我只是苦笑着问师父,“我爸妈竟会为了我跑到镇上打个电话来您这?”
师父一听这话,手上的筷子就停下来了,“他们肯让你来我这就是最大的牺牲了,你这样说他们不对!”
我给师父赔了句抱歉便低头刨起饭来。我只记得当初父母听说有人肯收我做徒弟时那一脸顺畅的表情,就好像身上的顽疾一时之间消失了一般,尽管这个肯要我的人是个阴阳先生。
师父又说,“明天我和你一道去,也好向你父母交待交待你的境况。”
我只“哦”了一声没有回答。
第二天我们起得很早,因为电话里母亲说十一点就得起棺送葬,让我们快些赶去。我们这地界丧葬规矩马虎不得,定了什么时候起棺就得什么时候走,改动不得。
师父打了个电话让他的一个朋友开车送我们去,这可是1992年,农村地区的人坐过车的还很少,据我说知师父向来不张扬,他这么多年来走南闯北给人办了不少事,别说让他搭车了,就是送他车的也有,只是吃得是阴家饭,难听点就是死人饭,懂行的人不拿这做人间的资本乱使。现在是为了赶时间师父才叫人开车送我们去的。
虽然走得早但到达我舅舅家时已经是十点钟了,我父母望见我一改往常的模样,面容十分亲切,拉着我弟弟过来好一番询问,又和师父交待了半天,这令我十分欣慰。
我舅舅姓戚,前几天死于肝癌,听说我妈在他身旁收了几天,这期间其他亲戚都不知道死哪去了。舅舅生前是个热心人,这葬礼上来了不少人,一个个眼泪横飞的。
刚来没多久就要起棺了,起棺之前,辈分小舅舅的都要跪在棺材前做最后的磕头送别,戚家的小辈跪在前面,而我们这些旁系亲戚跪在后面,扣了三个头,当头的一个先生拿了些糕点分洒给我们,这寄予这死者对后人的祝福,后面又有几项程序,反正又磕了几个头。
一套规矩走完,人们便开始在棺材底部架起横木准备抬棺材上山了。
我们这还有一个规矩,小辈的人得给死者搭桥送他上山。这搭桥就是小辈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趴在地上,然后棺材得往人身上抬过去,假若你在搭桥,棺材抬过你时,你就必须跑到前面去继续趴下来搭桥,就这样一个接着一个,棺材走过的地方必须有人在下面趴着,直到指定的位置不能断。
搭桥也是整场葬礼中最为繁重的仪式了,大人们一般乐于自己的孩子去给长辈搭桥送行,认为死者会保佑送行的人。当然我也得去给舅舅搭桥。
我找了块纸板,待会用这纸板垫着,搭桥得直接趴在地上,指不定哪里有个泥潭什么的,身子下去起来都成啥样了。当然在葬礼上很少有人在意这些,只不过我认为得干干净净的送我舅舅上山。
人们已经抬着棺材移动了,我刚想起身,这时师父走过了拉住了我,小声说:“待会小心点!”师父这一句令我警惕起来,这一年多来跟着师父经历了很多事,师父的手段我也知道,他的话不能不记在心头。
棺材从我身上抬过去了两次,本来作为搭桥人头应该朝下埋在地里,这是规矩,但师父那句话让我不得不抬起头来盯着棺材底部,如此两次。
我又跑到前面趴在一个亲戚前面准备搭第三次桥,搭完这次也棺材也应该到了换孝的位置,这换孝就是穿丧服的小辈必须在指定地点停下来把丧服换成平时穿的衣服,棺材一道指定地点就意味着已经上山,孝子孝女们就不能再穿着丧服戴着孝回家了。而这换孝的地方也就是人桥的尽头。
我正琢磨着一切就这么过去了时,棺材已经到了我头顶,我依旧盯着棺材底部,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把头朝下,估计是哪个长辈见我头直勾勾的往上抬不合规矩,我急忙把头埋在地下,谁知就在这当头棺材底部咔嚓一声,整个地板掉了下来,正好压在我的身上,舅舅穿着寿服的尸体连同裹着的棉花面部一齐滚下来。
我背上吃痛大喊一身,可是却抬不起来,那地板很重,而且舅舅的尸体也压在上面。
“赶快把棺材移开!”我听见师父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