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着家长没到的间隙，杨紫娟柔声询问两个孩子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曾凡说：“今天体育活动课时，张攸磊不在自己班上参加跑步训练，而是跑到我们班的队伍里胡闹，我说了他几句，他就把我的书包乱扔。”
“然后呢？”杨紫娟追问。
“然后我就不高兴了，也去扔他的书包。我们从操场一直追到教学楼，他打不过我，自己生气了，就使性子，把自己的书包往楼下丢，谁知刚好砸到了李倩头上。”说完这些，曾凡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是这样的么？”杨紫娟转过身，问垂首站在自己身边的张攸磊。
“不对，我和曾凡只不过是闹着好玩，结果不小心，书包掉下去的，我们并没有打架，也没有故意要砸伤同学，是她自己运气不好，不能怪我们啊，老师！”张攸磊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在讲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
杨紫娟哭笑不得。她暗想：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认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如果那李倩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恐怕他们明天就要成为全校谈论的焦点人物，学校各部们几个月甚至半年都不得消停了。
“砰砰砰……”门外传来一阵有力的敲门声。接着是一个男人浑厚的问话声：“请问，杨老师在么？”那语调清晰沉着，好像在哪些听到过一样，杨紫娟不觉有些奇怪。
“请进！”杨紫娟大声说着，随即把目光投向门口。
绿色的铁门被缓缓地推开，日光灯下，一个帅帅的男子，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他约摸一米八的个头，身型健硕而挺直，一看就是经过了长期锻炼而造就的。蓝色西装，蓝白相间的条纹衬衫，深红色的带暗格子的领带，领带中央酒窝的造型，英气逼人五官……这可不就是中午在群光遇到的那个“LUKADILONG”控么？杨紫娟惊得说不出话来，她使劲眨一下自己的眼晴，好像在判断是不出现了幻觉。
那男人盯视着杨紫娟，脸上露出古怪而尴尬的笑容。
“请问您是？”杨紫娟问。
“我是张攸磊的父亲张晓扬，对不起，孩子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张晓扬低声说着，眼晴里充满着诚恳。
什么？张攸磊的父亲？杨紫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啊。她在心里感叹。看来，“有其父，必有其子”的老话是没有说错的。他张攸磊如此玩劣捣蛋，与他这个做父亲的处世为人风格，应该有很大的关系吧。常言说得好，“母鸡不上灶，小鸡不乱跳”，确实有道理啊。
杨紫娟刚想教育张晓扬几句，外头又传来“嗵嗵”的打门声。不用说，曾凡的家长到了。
“请进！”杨紫娟话音刚落，那张晓扬马上绅士地前去开门。杨紫娟看他西装领带的潇洒身影，竟觉得他与星级酒店通常站在门口迎客的门僮有几分神似。
铁门开启，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走进了办公室。那男人穿一身运动休闲装，脖子上黄金项链像汉口江边固定轮船的铁索一般粗壮。他面目黧黑，一脸凶相。再看那妇人，金黄的头发，火红的连衣裙，手挎一个灰黑相间颜色的LV路易威登女士皮包，面带愁容地走了进来。
“请问哪位是唐老师？”那男人扫了在场的人一眼，然后问道。
“唐老师送学生去医院了，我是她同事杨紫娟，大家都别站着，来来来，几位家长请坐。”杨紫娟干练地答道。
办公室里有的是沙发椅。四个大人团团围坐，两个小孩子面面相觑，准备接受暴风雨的考验。
“各位家长，大家好，非常不好意思，这么晚了，把大家召来，让我先简单地介绍一下今天下午放学后发生的情况……”杨紫娟根据自己的理解，将刚才两个孩子的情况介绍综合了一下，条分缕析地说与三位家长听。
曾凡妈妈说：“听老师讲的情况，挑事的孩子，不是我们家曾凡。我们家小孩子的禀性和为人，我是知道的。他要不是被惹毛了，逼急了，是不会去主动跟别人动手的。我们家小孩子，打从小学一年级起就是班上的三好学生，年年被评为学习标兵，小学三年级参加楚才作文竞赛获过奖……”
“你说那些没用的做什么？”曾凡爸爸不耐烦地说。
张晓扬一言不发，作洗耳恭听状。
曾凡妈妈刚想反驳，杨紫娟开口了。
杨紫娟说：“曾凡妈妈，从您的介绍来看，您孩子过去的确是很优秀，这点我并不否认。但今天这个事儿，怎么说，也是与两个孩子都有关系的。熟话说得好，‘一个巴掌拍不响’，对吧？我们不管挑事的是谁，两个孩子都要教育。”
曾凡妈妈又说：“这个叫攸磊的孩子，我是知道的。他和我们家凡凡小学就是同学，他小学里的表现怎么样，您可以去问一下别的同学，现在对方家长在这里，我就不便多说了。”讲到这里，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张晓扬一眼，又说：“我就不明白，两个孩子班都不同，怎么会打起来的？出了这样的事情，难道学校的管理没有责任么？”
杨紫娟说：“曾凡妈妈，您听我解释。同年级孩子不能串班，是年级不成文的规定，但
孩子们是活蹦乱跳的人，不是机器。就算是机器，也有控制失灵的时候，您说对吧？事情发生的时候，是学校的放学时间。当时全年级学生刚刚从运动场参加完体育活动回来，老师们参加完表彰会，还没来得及进教学楼，所以出现了一个管理的空档。如果说学校也有责任，我也不否认。可能我也是责任人之一吧，因为我是班主任。对吧？”
曾凡妈妈不接话。
杨紫娟开始反驳了。她说：“但是，我想请您思考这个问题：如果头被砸的是您的孩子，您真的认为，丢书包的两个孩子没有责任，不需要追究和教育么？恐怕这事儿不是您说了算吧。如果真的弄出脑震荡什么的严重后果，我们在场的这些人，个个都脱不了干系，您相不相信？但是，话说回来，以我的工作经验判断，这个小孩子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如果有问题的话，这个时候，唐老师的电话，恐怕已经从中部医院打过来了。我们之所以在第一时间送孩子去医院，又这么晚把大家召来，目的是防止最坏的后果发生。我们并不是要立刻追谁的责任。您尽管放心。”
曾凡妈妈话气缓和下来。说：“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我们孩子以后少和张攸磊来往，这样，大家的麻烦可能会少一些。”说完这些，她看了看两个孩子，又看了张晓扬一眼，似乎想在他们脸上找到肯定的答案。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曾凡爸爸又打断了她的话。
“我来说几句吧！”张晓扬面带凄楚的微笑，缓缓开口了。
“首先，我要跟杨老师，曾凡同学以及两位家长说声对不起。由于我们家攸磊的调皮和不懂事，才整出这么大的事来。说实在话，作为家长，我感到惭愧，我非常自责。杨老师教学任务这么重，两位家长也有自己的工作，这么晚了，还要来这里处理纠纷，已经让我非常不好意思了。曾凡妈妈请您放心，不管那孩子去医院检查的结果怎么样，我们愿意承担全部责任。”
办公室里一片肃静。杨紫娟脸上露出肯定的神色。她说：“好了，情况我们就先谈到这里吧，现在我们一起去中部医院，看李倩检查的结果。别的事，去医院了再说。”
一行人关门断电，走出办公室。往校门口走。
曾凡妈妈说：“杨老师，你开车还是坐车去医院？要不你坐我们车去吧。”
杨紫娟说：“不用了，你们先走吧，我坐地铁，过去很快的。”
“那好吧，我们就在中部医院急诊室碰面吧。一会儿见。”曾凡爸爸说。
三人驾车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