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的钟声听起,教师节表彰大会也刚好结束。师大附中的默认规矩:放学铃响过之后,各班主任是应该进班,总结当天全班同学们的表现,强调各科的家庭作业,然后督促学生做清洁并放学。
杨紫娟随着三三两两的散场人流,往厚德楼走去。
师大附中有共有两栋教学楼,一名厚德,一名博雅。七年级学生都在厚德楼上课。
迎面走来一群群刚刚离开教学楼准备回家的学生,杨紫娟心中不禁暗自叫苦:完了,一定是学生等老师不及,班干部自行总结,提前放学了。那帮小毛头,也不知能不能把布作业、做清洁这样的事情做好哦。想到这些,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来到厚德楼下,远远地看到东边楼梯口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大堆学生,不停地有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不好了,一定是出什么事情了!杨紫娟不禁心里一惊,头上似乎要冒出冷汗来。
杨紫娟推开几个围观的学生,发现2班班主任唐冬梅正怀抱着一个哭得花容失色的胖胖的女声,又是拍胸脯,又是揉后背。在唐冬梅身边,站着两个没背书包的男生,大气也不敢出,像两个犯了重罪,正在接受审判的犯人。细看那两个男生,其中一个不认识,另一个杨紫娟一眼就看清了,正是班上的大名鼎鼎的男生张攸磊。据值日班长记载,开学第二天,张攸磊数学家庭作业没交。本周三,英语老师报告张攸磊听写不过关。本周四,值午休的老师报告张攸磊不好好睡觉,还下位,弄得全班不安宁,大家都不能休息。就在今天上午,体育老师报告张攸磊上体育课不穿校运动服,不按时去操场观摩做操。若不是忙着准备今天的大会发言,杨紫娟早就准备给家长打电话沟通情况了。不过,她是不会轻易惊动家长的——因为刚进校时,校长曾经语重心长地对他们这批新进校的老师讲过:不要轻易请家长。把本应该自己完成的育人的责任推给家长,只能显示自己的无能与不专业。因此,开学到今天,面对个调皮捣蛋,让个个老师都头痛的学生,杨紫娟选择的是观察和隐忍。
“怎么了唐老师?怎么了张攸磊?”杨紫娟一连声发问。由于紧张和激动,她不知道先问谁后问谁。
“哎啊紫娟,你终于来了。我告诉你吧,这个张攸磊和我班的是曾凡疯闹,互扔书包,这不,一个书包从二楼飞下来,正好砸在我班李倩的头上,几十斤重的东西啊,杨老师,这样是弄出个脑震荡什么的,怎么得了啊。”
那李倩斜倚在唐冬梅怀里,眉眼不睁,气若游丝。
“那现在怎么办,怎么办?得赶快送这孩子去医院检查啊。”杨紫娟急切地说。
“李倩的爸爸妈妈都在江夏上班,现在这个点,还在三环外,根本赶不过来,现在只有我们打的送医院了。这样,咱们兵分两路:你留下来找这两个捣蛋鬼详细了解情况,等双方家长来学校连夜处理问题,我马上带李倩去医院。”唐冬梅不愧是老教师,遇到这种大事,有一种处变不惊的能力。
“曾凡的家长,我已经打过电话了,你班上的孩子,你自己管吧。记住,一定要他家长来啊,这可不是小事,太无法无天了。”唐冬梅愤激地说着。
“嘀,嘀……”伴随着一阵短促的鸣笛声,一辆黑色的别克君威小轿车从校内停车场缓缓驶来,停在了唐冬梅身边。唐冬梅一看车牌,不禁眼前一亮,连连向车内人招手:“陈主任,陈主任,快开车门,快开车门……”。
“怎么啦,怎么啦?”政教主任陈锦芳匆匆地从车内跳出来,惊讶地问。
“有学生头被砸了,得赶紧送医院,详细情况,车上再说。”唐冬梅一边简单地说明情况,一边催促陈锦芳快快发车。“谁干的?”陈锦芳惊讶地问。“诺,在那边呢,两个小屁孩子儿。”唐冬梅用手指了指那张攸磊和曾凡二个。陈锦芳气愤地地冲到那两人跟前,说:“你们进校才几天啊,整出这大的事来,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们!”说罢,飞速地上车,选家属区专用通道,一脚油门,往中部医院飞驰而去。
围观的学生见主角已离开现场,都觉得无趣,也就三三两两地散去。
杨紫娟带着张攸磊、曾凡二人来到办公室。虽然才刚刚夕阳西下时分,里面已经没有一个同事的身影。师大附中提倡“把方法教给学生,把时间还给学生”,不主张老师加班加点,死擂学生。这一点,杨紫娟是十分认同的。
杨紫娟打开日光灯,找出两把椅子,示意两个孩子先坐下,等候发落。两个小孩子经过三个成年人轮番训斥和同学们的围观点评,不知道自己到底闯了多大的祸,早已没有了白天里生龙活虎,上窜下跳的灵气,他们坐在靠墙的柜子前,大气都不敢出。
杨紫娟翻开《班主任手册》,从中查找张攸磊的名字——他要在第一时间找到张攸磊的家长联系电话,然后通知他们火速到校。
找到张攸磊的名字,杨紫娟不禁吃了一惊。除父亲姓名和联系电话之外,其它信息都语焉不详。如,父亲职业,上面写的是“自由职业”,家庭住址栏空白。母亲姓名及电话,也是一片空白。看来,这孩子的家庭,一定有什么问题。杨紫娟有一种隐隐的预感,但她来不及多想,拔通了那个陌生的,但又令她渴望马上拔通的署名叫张晓扬的男人的电话。
“喂,您好,请问是张攸磊爸爸吗?”杨紫娟尽量让自己音量平和,显得有亲和力。
“我是呀,您好,请问是哪位?”电话几乎在两秒钟之内就接通了。杨紫娟不禁暗暗高兴:看来开局是不错的。
“是这个样子的,我是师大附中杨老师,攸磊同学的班主任……”没等杨紫娟说完,电话那端的声音突然高了一个八度,变得礼貌而恭敬起来。
他说:“哦哦哦,您好您好,杨老师,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是您。请问您有什么事情么?”
杨紫娟语气淡然,简捷地说:“情况是这样的,今天下午放学时,攸磊和同学打闹,不小心失手将书包扔到楼下,砸到同学头了,现在受害的学生已经被送到医院检查,攸磊和另外那个打闹的同学正在我办公室里,麻烦您过来学校一趟,我们商量一下,怎么处理这个事儿,可以么?”杨紫娟不愧是语文老师,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得清清楚楚,同时又暗示了问题的严重性,要对方非来不可。
“什么?”对方吃了一惊,接着说:“好的,好的,我现在就在校门外,准备接攸磊回去的。麻烦老师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来。您办公室在几楼?”
“厚德楼二楼,208室。”杨紫娟清晰地说。
“好的,好的,一会儿见。”对方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