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你们好,饮料来啦!”随着叶鹏举一声吆喝,张晓扬、叶鹏举二人翩翩而至。叶鹏举将手中捧着的四杯用白色一次性杯子装着的红茶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张晓扬则捧着一塑料袋零食,散放于桌面。看名目,有鸭舌、鸭肫、卤藕、卤鹌鹑等品种,都用是真空独立包装的,一看就能激起人的食欲的样子。
“哇,良品铺子,我喜欢!”周纯子开心地说,“让张总破费了!这怎么好意思。良品铺子很贵的哦!”
“毛毛雨啦,毛关系啦!”张晓扬学着广东腔说着。
众人大笑不止。
“还是你想得周到。”杨紫娟说,“其实我应该准备些吃的带来的,要不然,在这里干坐一小时,也怪难受的。呵呵。”
“船上都有卖的,带什么!麻烦,不值。”张晓扬体贴地说。
船在江面上逆流而行。长江和汉水交汇处,霓虹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有一种灵动的美。
周纯子和叶鹏举吃了些东西,感觉坐着拍照不过瘾,就跑到船边栏杆旁游走去了。杨紫娟和张晓扬面对面坐着。
杨紫娟说拆开一袋卤藕,细细地品尝,然后说:“微辣,我喜欢。小时候,过年时节,家里面都是要自己做卤菜的。我最爱吃的就是奶奶做的卤藕了。你想想,冬天的寒夜里,从睡梦中醒来,屋子里飘着浓浓的卤香,是不是一种很温馨的感觉呢?”
“理解。这就是家的味道,家的感觉。不过现在有了精武鸭脖、周黑鸭,有了良品铺子,农贸市场、大超市,卖卤菜的一家接一家,在家里自己做卤菜的人,少之又少哦。我们家一般都是买现成的。””张晓扬饶有兴趣地倾听着,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说到藕,其实湖北人都爱吃。最有名的一道鄂菜,你知道叫什么吗?”张晓扬问。
“沔阳三蒸?红烧武昌鱼?汪集鸡汤?潜江小龙虾?还是……”杨紫娟笑问。
“是龙骨藕汤。”张晓扬说。
“不会吧?那我们家岂不是一年到头在吃‘名菜’了!这不科学,不科学。”杨紫娟说。
“不信你可以百度一下嘛!”张晓扬说。
“不必了。我相信你。看不出,张总还是美食家啊。”杨紫娟说。
“叫我吃货好了。什么美食家。”张晓扬谦虚地说。
夜色笼罩在江面上。前方一条横亘于江面的耀眼的白线离船越来越近,那就是著名的万里长江第一桥了。这桥分上下两层,上面是公路桥,下面是铁路桥。铁龙般的长桥,静静地卧在龟蛇二山之间,桥上的白色灯光和桥墩的金黄色灯光交相辉映,显得气势磅礴。北岸桥头,龟山电视塔如一根雪白的灯柱,直插云霄,和长江大桥一起构成一幅立体的现代图画。
满甲板的游客都争着往船头涌去,一边啧啧称奇,一边抢拍照片。
“我们也去留几张影吧,要不然,太可惜了。你认为呢?”张晓扬说。
“有这个必要么?呵呵。”杨紫娟说,“小时候住汉口,平时周末放假什么的,一有空就到江边来玩。这夜景,不知看过几百回了啊。要拍,你去吧,我帮你拍几张。”杨紫娟说。
“呵呵,我就不必了。我不上相的。拍出来的照片,朋友们常说像车祸现场。”张晓扬自嘲道。
“没有啊?你挺帅的啊,和李易峰、马天宇、胡歌有得一拼的。”杨紫娟说。
“真的么?”张晓扬开心地问。
“嗯,有一种非凡的气质。”杨紫娟说,“问你一个问题,你自己开健身房,平时也去健身么?”
“当然,必修课啊。一天不运动,就浑身觉得不自在。”张晓扬说。
“你主要练什么?”杨紫娟问。
“全身都练啊。”张晓扬说,“有氧,无氧,不拘一格。”
“自己练,还是请教练指导?”杨紫娟问。
“你猜。”张晓扬说。
“猜不着。”杨紫娟说。
“我不告诉你。”张晓扬哈哈一笑。
“讨厌。那你每天健身后,晚上吃得多么?”杨紫娟问。
“我晚上八点以后,一般不吃东西。如果没有应酬的话,要吃一般只吃稀饭,或者水果。”张晓扬说。
“怪不得,你的身材这么好!”杨紫娟脱口说道。
张晓扬不言语,冲着她暖暖地笑。这笑中有一种得意,又仿佛包含着某种诱惑。杨紫娟只觉得自己心口在突突在跳。
“和你聊天,能学到很多东西,这真是一种愉快的感受。”杨紫娟转换了话题,像是在作总结。
“你是这在向我告别么?”张晓扬说。
“哪里的话。我是发自内心的表示感谢……”杨紫娟正要解释,那周纯子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拉着杨紫娟说:“你们呆坐在这里干什么啊,真是煞风景啊。快快过来,帮我们拍几张合影,就以大桥为背景,要照到黄鹤楼哦。张总,你也去照哇。”说罢,不由分说,拉着杨紫娟就走了。
张晓扬也起身,微笑着看着在船头忙着拍照的杨紫娟等三人。
“哇,太漂亮了。比塞纳河更宽阔,更壮美。”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这嗓音娇媚而婉转,张晓扬仿佛很熟悉。
是谁呢?他好奇地循着这声音望去。
船头靠左边的角落里的那张方桌前,坐着一男一女两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和一位三十出头的少妇。那水妇穿一身裁剪得体的红色露胸晚礼服。她剪得很短的头发红中透黄,脸色惨白,眼神迷离,像电视剧《西游记》中的妖精。
难道是她?竟然是她——彭颖枫!张晓扬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张晓扬向那桌紧走几步,站在了背光处,继续观察那三人。他不想让对方发现自己,但是他忍不住好奇,想弄清楚真相。
“这十年,武汉的变化还是相当大的。我们赶上了好时代了。”那老头说。
“是啊,黄浦江、珠江的夜游,青岛的三湾夜游,我们也都去过了,还是觉得这里最好。有山有水有楼有阁,从哪一个角度看,都是风景。”那老妇人说。
大桥上的灯当投射到船上,张晓扬看得更清楚了,坐在他面前高谈阔论赏景的,正是彭颖枫和她的父母亲,他张晓扬十多年前的妻子、岳父、岳母等三人。
十一年前劳燕纷飞,从此音讯不通,远隔大海重洋!十一年后,风流已被雨打风吹去,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难过,伤心,愤恨,无奈,都不足以表达此刻张晓扬的心情。他想走过去,说点什么。可他又不想也不敢走过去,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此什么。他就那样怔怔地站在那里,呆若木鸡。
那彭颖枫手执手机,正准备拍几张风景,突然发现镜头中隐隐有一个忧郁的男人的身影。高挑的身材,五官分明的脸庞,飘逸的长发不染纤尘……难道是他?彭颖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
她放下手机,注视那男人。张晓扬目光如炬,迎着她的视线,良久,脸上露出鄙夷与不屑的神情。
彭颖枫起身,小声对父母说:“我去一下洗手间,你们等我啊”,说罢,朝张晓扬使个眼色,转身朝船尾走去。张晓扬思忖片刻,默契地跟上。说实在放话,他也很想火速离开这个地方——因为他不想让同来的三人看到自己的尴尬!这是一个婚姻不幸者的自尊与自保。
二人来到船尾的甲板上。这里紧靠茶水间和客房,因为是背对着长江大桥的方向,所以没有游人。
“你现在武汉发展?过得还好吧?”彭颖枫问。
“这个不用你管。没有你好!你满意了吧?”张晓扬说。
“口气还是那么冲!”彭颖枫说,“那么我问你,攸磊应该长成大小伙子了吧。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他应该十二岁了。”
“你有什么权利过问他?你只不过是她生理学上的母亲罢了,攸磊的好和不好,与你已经没有关系了!不是吗?”张晓扬语气咄咄逼人。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恨我……”彭颖枫艰难地说,“有些事情,一句话,说不清楚,但是,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我们下船后,找个地方详谈,好吗?”
“谈什么?谈你的功成名就?谈你的飞黄腾达?想在我面前秀幸福吗?这些我都不爱听!”张晓扬倔强地说。
“大家毕竟曾经夫妻一场,你这是何苦呢?讲话这么生分。”彭颖枫说。
张晓扬不言语了。
“晚上八点半,防洪纪念碑见。可以么?”彭颖枫商量着说,语气格外温柔,令人不忍心拒绝。
“如果我拒绝呢?”张晓扬说。
“你不会拒绝的。我相信你。”彭颖枫大度地说。
“见就见,把话说清楚也好。”张晓扬想一想,说。
“这就对了。那我先走了,我爸爸妈妈还在等我。”彭颖枫说。
“不送。我朋友们也在等我。”张晓扬冲着她的背影说了句,转身从船的另一侧朝船头走去,仿佛自己和彭颖枫是不相干的两个人一样。
来到先着坐的那张桌子前,张晓扬发现刚刚拍完照片的周纯子、叶鹏举、杨紫娟,正四下里张望找他呢。
“你上哪儿去了?害得我们一阵子好找。”杨紫娟嗔怪地说。
“哪个‘我们’?是你自己吧!”周纯子说,“几分钟不见,就不自在了,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周纯子取笑地说。
“我叫你乱引用,我叫你乱引用!”杨紫娟用手拍周纯子的肩膀,不好意思起来。
“哦,刚才接了个电话,朋友约我八点半去汉口有事。”张晓扬不紧不慢地回答,似乎并不在意两人的玩笑。
“八点半?那正好啊,你在粤汉码头下船就行了。我们原路返回,从红巷码头下,回武昌。”叶鹏举说。
“那你的车怎么办?”周纯子问。
“大不了在那里停一夜哦。张总的夜生活,不晓得有几丰富,我们是知道的。他这么晚还要去聚会,今晚肯定是不回武昌的。”杨紫娟话中有话。
张晓扬面红耳赤,分辨说:“没有的事。我很快的,办完事就回。你们想多了。”
众人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