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徐娘家门口,庞振满脑子都是徐娘曾经的欢声嬉语。
徐娘是可耻的,在村民眼中,她一直想找个男人一起睡觉!
徐娘是可笑的,在哑女眼中,她偶尔会抱着枕头,轻轻摇晃,幻想着能有一个孩子。
在庞振看来,徐娘是可爱的,除了徐娘,从来没有人当面对他说过:想和他生个孩子!
徐娘更是可怜的,她孤独短暂的一声,终究没能生下一个孩子。
如果没有身体中毒的谎言,也许此时的徐娘家,应该是另外一番景象吧。
上次来,只是仓促的翻墙而入,越墙而出!
这次,他可以正大光明的搬进徐娘家,去祭奠去怀念,徐娘曾经的夙愿!
从院里,到屋里,被活着的村民不知翻了多少遍,只留下横七竖八,凌乱堆放,没有价值的残物。
村外旷野上一阵冷风刮来,越过了院墙,吹到了小黑屋,为本就破败的一切,又蒙上了一层尘埃。
庞振轻轻拍打了几下,盖在身上的烂麻布,他此时才感受到,风华玉貌的徐娘,有多少个寂静的黑夜,只为看不到希望而孤独的失眠。
“吆~这天儿都这么黑了!小哑儿,我这就先回去了”
穆丝林老太太,在哑女家从下午一直待到大半夜才出来,送走老太太后,哑女并没有回去,而是扭头向不远处的徐娘家走来。
徐二奶奶今天来她家说了太多关于乞丐的事,以至于她都等不到明天,现在就想来确认一下!
来到徐娘家门口,哑女探头朝院里看了看,黑乎乎的一片,并没有灯光。
“咚咚咚~乞丐,你在屋里吗?”哑女敲着院门,大声叫问道。
“小丫头?”听到哑女的敲门声,庞振从炕上一跃而起,满脑子都是哑女手上印记,以为哑女要带他去见她奶奶,急忙冲了出去,只是出来一看,院里却并没有人!
难道听错了?庞振正在狐疑,就看到哑女小心翼翼的护着一盏油灯,从院门进来。
“丫头,现在就去见你奶奶?”庞振急切的问道!
“今天太晚了,明天吧。我。还有其他事要问你!”哑女低着头说完,就护着油灯慢慢走进了小屋。
“恩?”庞振有些疑惑的跟着哑女进来,随即又说道:“从今天开始,我就不是乞丐了,以后都住在这里,以后叫我名字,我叫庞振!”
进屋后,哑女捧着油灯,环顾四周寻觅了半天,也找不到一个放油灯的地方,脸上顿时有些不悦,还说不是乞丐,都已经住进来了,屋子和昨天她来翻东西时一模一样!
只好把油灯放在炕沿的一边,自己坐到另一边,对着一脸笑意的庞振问道:“你让徐二奶奶来提亲?为什么不提前和我商量下?”
“提亲?”庞振愣了半天,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只是,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到丫头的耳朵有些微微泛红。
庞振一拍脑门有些恍然大悟!哎呀,这个穆丝林老太太的热情,实在是过了头!他今天虽然嘱咐老太太,一定要在哑女奶奶跟前美言几句,但从来没有流露出任何提亲的意思啊。
“徐二奶奶以前还说我吃过人呢!小丫头,提亲之事,真。没有!老太太是怎么给你说的?”庞振有些苦笑的问道。
“没有?”哑女迟疑了下,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追问道:“你不愿意?你认为我配不上你?”
“你误会了丫头,什么配不配的上,你才多大啊?在我的老家,你这么大还在。额。”庞振本想说上中学,可这里连学校都没有。
支支吾吾半天,庞振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轻不得,重不得,徐二奶奶干的这叫什么事呀,可人家也是为他好,也不能迁怒于人。
眼下两个人陷入了沉默,哑女死死的盯着庞振的眼睛,像是要从中判断出什么来,徐二奶奶可是送了聘礼的,虽然只是几个干草根,但她却已经收下了!
现在看来,眼前这个面黄肌瘦,瘦骨嶙峋的乞丐,竟然看不上她!
看着哑女的脸色一波三折,庞振也意识到可能伤害到了小丫头,赶忙补充道:“不是我不愿意,我是怕你知道我身世后,你会反悔!要不,你先听听我的身世?”
“你不就是个乞丐嘛!”哑女脸上露出一丝的失落,不过瞬间就调整过来,从炕沿下来,一边朝屋外走,一边说道:“这个油灯本来就是姑姑家里的,现在就留给你用吧。我先回去了!”
看着哑女快要走出门外,庞振实在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道:“丫头,明天什么时候去见你奶奶?”
“明天早上我来找你。”
“唉!这是什么事啊。”哑女走后,庞振深深的叹息了一声,望着幽幽的灯光,开始发呆!
小丫头刚才的失落让他有些心痛,这种心痛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从来到这个世界,他从来没想过男欢女爱,更没想过结婚!因为,他一直坚信,基地迟早会找到接他回去的办法。
只是,他也是个男人啊,而且,正值青春,以前还真对徐娘有过不纯洁的幻想。。但也仅仅是幻想,而对哑女,连幻想都从来没有,小丫头才十几岁啊。
庞振心慌意乱的发呆了很久,一直到油灯的火苗上‘噼里啪啦~’暴出一阵,油质不纯的声响,才打断他的胡思乱想。
正如哑女的不屑,自己都住进来了,看上去仍是个乞丐。
借着油灯微弱的光亮,庞振开始整理这个徐娘曾经的家,也是他以后的家。
混乱堆放的破布残木,屋里的一切都残留着徐娘的气息,可他始终找不到一件,可以随身携带用于怀念徐娘的纪念品,。
直到入夜已经很深,才整理完昏暗的小屋。
“呼~”吹灭油灯,庞振瞪着大眼躺下,今夜,注定又是个不眠之夜!
也正在今夜,庞振置身的靖国边境,一队骑兵和一队步兵,正在黑暗中潜行!
领头的正是靖国军阀头目:桐猛。
此人,身高八尺八,筋肉坚硬,赤拳能击倒一匹马,力大无穷,以一敌百,不过,此人有个缺点,不识字!
他虽然不识字,但却出奇的喜欢舞文弄墨!统治靖国的十几年内,他是唯一一个称王的军阀,其他人只敢自称将军,但他自称:靖文王。
最近,邻国几个军阀,趁靖国旱灾,已经兵临城下,他又给称号中加了一个‘大’字,靖文大王!希望能提高士气。
由于性格原因,他的麾下全是文士,能够统军作战的也只有自身一个将领!这几天他让士兵们吃光了所有的后勤储备,甚至还杀了几百匹战马,为的就是今晚的‘利斧直冲’行动。
这次行动要正面、直接的从敌人防守最坚固的区域,一举冲破,直捣联军指挥营帐,对联军首领进行斩首!
联军人数9万,号称50万!他只有5000骑兵,15000的轻步兵,号称100万,反正都是吹,他吹的底气十足!
此时,桐猛并没有骑马,他带领步兵,兵分左右,中间留下骑兵冲锋的空隙,所有人肃静的朝联军营地潜行。
留在后方的骑兵头领,叫许志云,这个作战计划就是他制定的,直冲敌人最坚固的区域,让对方摸不清虚实,以为只是刺探,从而有可能,多此一举的做出分防其他区域的下策!
这次是野战,并没有坚固的城墙,敌方前线只有一排木刺马绊,所为的防御也只是人数众多,敌军正前方起码有5万军防!
还好,地形上有优势,星光的映射下,看着下方密密麻麻的黑影,许志云一脸的微笑,今夜的偷袭,他有很大的胜算。
桐猛带着步兵来到敌营一里外停下,前边的土地已经被敌军平整过,没有了隐身之物,只能到这里了!
他朝敌营的一侧一挥手,一个小兵迅速冲了过去,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
片刻后!
“嗖~~~~啪!”敌营一侧的上空,闪耀出五颜六色的烟花。
大后方的骑兵领队许志云,看到信号后,面色一紧,大手前挥:“冲!”
“轰隆隆~”5000骑兵策马直冲,大地震荡,草木凌空。
凭借地形的优势,骑兵的速度越来越快,5000人的冲锋阵,犹如黑暗中的巨浪,汹涌咆哮的冲向灯火通明的敌营。
“举!”领头的骑兵大喝道。随即抽出挂在马背上的长矛,高高举起。
“哗啦啦啦~”举矛声响成一片,一排排整齐化一,高高举起的矛阵,在寒风中呼啸而过。
“掷!”距敌营五十米外,领头骑兵大声喝令,随即挥手掷出手中的长矛。
“唰,唰唰。唰唰。。唰。”遮天闭月的长矛,像一片黑暗的雨云,汇聚在敌营前线的上空,瞬间崩塌,倾泻而下!
“敌袭,中路有敌。”敌方阵营的哨兵,还没喊完,‘蹭~’的一声,就被一把长矛刺穿了咽喉。
“蹭~。列阵迎敌。蹭蹭~。速报军情。蹭蹭蹭。”破甲裂盔,肉穿血溅,一时间,敌营的前线,火光冲天,乱作一团。
“聿~”靖军的骑兵头领,在掷完长矛之后,悬缰勒马,停了下来,调转马头,大声喝令:“撤!”,来势汹汹的骑兵,仅掷了一波长矛,就回奔而撤!
战争还没有开始!
靖军偷袭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敌营深处的指挥营帐。
睡眼惺忪的几个军阀头目,打着哈气聚在一起,其中一个一身肥肉,留有山羊胡的人开口说道:“他娘的,桐蛮子什么时候还学会来虚的了?”。
“来人,吩咐下去,把中路的守军抽调一半,均分到左右两侧,完事,好好睡觉,养精蓄锐,准备迎接明天的大决战!”说完就转入内账去睡觉,连看都没看另外几个名义上的军阀。
“睡觉睡觉!”其他几人也纷纷散去。
此时,埋伏在营外的桐猛,看到敌军已经开始调防,不禁有些傻眼,还真让许军师给猜中了!也算没让他趴在这里白等半天!
直到敌营换防完毕,整个营区的火光暗了下来,桐猛才抽出背上的青铜巨斧,起身高举头顶,一把撕烂了身上冑甲,露出布满疤痕的虎躯,在这个已过子时的寒夜里,他犹如战神一样,顶天立地,热血沸腾。
士兵们眼看大王都光了膀子,也纷纷丢盔弃甲,赤膊上阵!
“小。的们。。桐爷爷。额不,本‘文大王’现在发誓!凡取敌首级五人者,赏奴二十。。妈的,你桐爷爷也说不出个六来,冲吧!”
桐猛的文采虽然差了点,但统军作战,却是相当的勇猛,他说完就握紧铜斧,狂冲而上。
“轰轰~~~轰轰~”士兵们浑厚的步履,突然出现在寂静的寒夜,沉闷悠远。
远远望去,两列靖兵,像飞驰在黑暗中的两条白蟒蛇,翻滚蠕荡,惊心动魄。
短短几百米顷刻而至,在距马绊丈许外,一个个挥刀握斧,砍天裂地般高高跃起,跨过马绊,凌空遁地,勇往直前。
“敌袭。”在敌军哨兵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噌嚓~”一声,斧劈肉裂,热血飞溅!
桐猛舔了舔嘴边的鲜血,双目赤红,脸上露出浓浓笑意,大声吼道:“开饭!”
“杀,劈死你,砍你娘的,冲啊”各种吼骂叫声连片。
靖军首尾相连,起伏跌宕,源源不断的冲入敌营,生死交锋,场面混乱。。
“敌袭,快布御骑阵。呃!”
“是步兵,快调弩机营来。。呃!”
“不许退,上,上,噌~”“呃~”
战场,没有对与错,也没有正义与邪恶,有的只是,鲜血的温热,和汗水的洒脱。沐浴吧士兵们,在战场中。
远处的高地上只有深夜的幽静,许志云看着靖军势如破竹的冲入临阳峡谷,和预计的一样,以桐猛的勇武,一旦深入峡谷,此战,必胜!
只不过,难道‘先知’的预言,真像有些人所说,只是谎言?
十六年了,他不知道‘先知’为什么派他来辅佐一个猛夫,但他真正的任务,是临阳战败之后,带领桐猛,退守到靖国平原的小村落‘徐家祠’,祈求真主的庇佑!
可是,眼看靖军的攻势,已经深入谷心,他开始怀疑,今晚是否会战败,更怀疑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婴,就是传说中的真主凡身。
难道,自己不远万里来辅佐一个匹夫,也只是一个谎言?
不管怎么说,他并没有犯错,为了保护一个婴孩的贞洁,他把整个靖国的男人都招募到战场。。
一切,只要等到天亮就会有结果,而他现在,也应该制定掠夺战败国百姓的军事行动了。
夜空中依然繁星点点,临阳谷已是血色斑斑。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