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帅什么情况啊!”卢瑟愤怒道。
“他不肯终止任务!”尤卡说。
“万一,我是说万一,全部战舰都受到感染该怎么办?这究竟什么破任务,比十万勇士的命还重要吗?!”盖尔说。
“还有更糟糕的事情,”尤卡说,“主帅又交给我们一个新任务,死亡任务。”尤卡把主帅要求先遣队穿过气泡光膜的任务告诉了大家。
“什么?他自己怎么不去啊!”盖尔说。
“我倒是明白主帅的意思,反正我们都已经这样了,不如牺牲得更彻底一点、更伟大一点、更值得一点,对不对?”卢瑟又在一旁说风凉话。
“好了,你们的意思呢?主帅没强迫我们非去不可,这个任务可以不接受的。”尤卡问。
“去呗,还会遇到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吗?”迪莉说。
“对啊,活着却不像我自己,比死还难受,不如我们放手一搏,也见识见识这气泡光膜背后的世界!”迪娅说。
“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大家!”尤卡向队友们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马上出发的决定,或许是出于大家对气泡光膜同仇敌忾的高涨情绪,或许是出于对有可能向死而生的诱惑力,无论如何,尤卡都清楚,这条路并不是被迫的,而是先遣号全体队员自己的选择。
尤卡握着手中的照片,全家人的笑容仿佛在迎接他的回归,可是他知道无法再见了。平凡生活的日常,总是在被打破平凡的一刻,才懂得其珍贵。他是多么思念自己的妻子啊,多么想再唱那首歌给她听。
尤卡将先遣号向气泡光膜的方向行驶,越是接近它,先遣号就越是震荡得厉害。巨大的光芒,刺得眼睛无法睁开,几个队友紧紧拥抱在一起,共同抵御内心的恐惧。直到最后,好像有一种漩涡般的吸引力,先遣号不受控制地卷入了气泡光膜中,再也不见踪迹。
主帅吉恩站在总指挥战舰的窗口前,等待先遣号的消息。可惜,他等来的,却是一个坏消息。
“主帅,不好了,我们战舰上的所有勇士,都……都出现了变异。”主帅的助手跑进来汇报。
“知道了。”吉恩面无表情地回应,他摘下手套,看着已经变成紫色的双手,轻轻地叹了口气。
吉恩打开远程通讯设备,给洛士哈潘星球的乔本留言:“我按照原计划,派遣十万帕根勇士,找到了宇宙的边缘。可是,整支舰队的勇士们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身体变异,连我自己也……穿过气泡光膜的先遣号,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任何信息反馈回来,我想……他们应该是牺牲了。乔本,我实在不想让兄弟们白白送死,边缘行动的第二步,恐怕没办法执行了。是否要启动备案?”
几天之后,吉恩收到了乔本的回复:“启动备案。”
短短的四个字,看上去无足轻重,只有吉恩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走向控制台,步履极为缓慢,他想起尤卡,苦笑了一下,原来他也必须和尤卡一样做出选择。他向千艘战舰下达了最新的命令:“全体队员寻找附近的宜居星球驻扎,等待救援队!任何人不得擅离岗位!”
是的,他说了谎。根本没有救援。
他率领所有的勇士们,在一个全新的星球上重新开始生活。他将千艘战舰付之一炬,彻底断掉了任何人想要偷偷逃跑的后路。他也差点被几个知道真相之后情绪失控的勇士给活活打死,但是他并不害怕,因为愧疚的心早已经承担不起更多的恫吓。
真正的备案是,如果遇上任何会影响到整个宇宙的威胁,他和他的舰队就必须消失。
而在宇宙另一边的乔本,他同样在编织一个庞大的谎言。为了保守他心中的秘密,他也像尤卡、像吉恩一样,必须做出自己的选择。他选择让帕根星球永远成为历史,成为可以篡改的历史。
尤卡的妻子带着两个孩子,从帕根迁移到洛士哈潘。她知道尤卡大概永远都回不来了,可是她不明白帕根星球为什么会被划为危险区域?如果有一天尤卡回来了,没有人等他,他还找得到回家的路吗?
女儿搂住她的脖子,这段日子以来,女儿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想爸爸了”,她又何尝不是呢?她和两个孩子重新布置了在洛士哈潘的家,完完全全地复制了从前的家的样子。她知道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也要活着等他回来,让他知道家还是从前的家,那个永远会等他回来的家。
她就这样等着,等着,不知道又过去了多少年,孩子们也有了各自的家庭,儿子和洛士哈潘的姑娘结了婚,偶尔会带小孙女回来看她。女儿成为了一名时间勘测员,经常飞往各个星系,去发现和记录更多的文明。女儿每一次回来,都会给母亲带一份来自其他星系的礼物。女儿总安慰母亲说,也许有一天,她会打听到父亲的消息。
帕根人的生命周期固然很长,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她终究没有等到她的丈夫,还好,有两个如此优秀的孩子陪她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正是一个温暖的午后,她看见女儿风尘仆仆地推门进来,泪流满面,手中还拿着一个礼物,她笑了,她说,别哭,不要紧的。
“这份礼物,这份礼物……”女儿哽咽道。
“帮妈妈拆开吧,你送的每一份礼物,我都喜欢。”她说。
“这份礼物不一样,”女儿说,“它是一个语音包裹,是我偷偷返回帕根的家,在咱们家废弃的邮箱里找到的。”
“什么?”她挣扎着坐了起来,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我帮你打开。”女儿说着,打开了语音包裹。里面只有一段略带嘈杂的声音,不过,还依稀可以听辨出是一段旋律。那个旋律真是好听啊,她仿佛又看到了年轻的自己,她第一次和尤卡见面,尤卡略带羞涩地为她唱了一支歌,她说这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歌。她似乎还看到尤卡又回到她的身边,在她耳畔轻轻哼起那熟悉的旋律:“哒啦啦啦哒哒啦啦哒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