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芝瑾这边吩咐着清菊,世安苑的胡氏也在和秦嬷嬷说着体己话。
胡氏想起昨晚做的梦境实在不好,心中惶惶不安。
“萍踪,你说我该不该去找个道士老家里做场法事,我总觉得很不踏实。”萍踪是秦嬷嬷的名字。
本来这家里面请个道士,做场道场是件很简单的事。可是现在在郑府人多口杂能少生事就尽量少生事,免得出什么事端。秦嬷嬷端起茶杯道上一杯清茶,递给了胡氏,想了想回到:“我们在这榆次并没有认识什么有本领的道长,去扬州请来又未免山高水远了一些。我听说这大乘寺里的法缘大师很是有着佛法,在这西北都是很有名望,我们不如等下个月初八浴佛节的时候带着小姐去趟开化寺,顺便也能让小姐散散心。”
胡氏一听就觉得这个主意好,兴致勃勃地研究起了初八那天行程。
到了申时一刻,郑芝瑾被清菊从小憩中唤醒。穿戴打扮得当就往潋怡苑过去了。
郑府的主宅都是郑家的老爷太太这些长辈们和年纪还小的少爷小姐们住的地方。年纪稍大些的少爷小姐们就分别住在东西两分院。东院朝东主阳利于子嗣,所以郑府这些男孩子们都住在东院。而这些年纪稍大些的小姐们就都住在西院,所以郑芝滟的潋怡苑只要一刻钟就到了。
刚进远门就看见那张铺着桃色桌布的大园桌被摆在了院子里,周围的房门上都挂上了相应的彩带。院中的那几株树木上也挂上了几个宫灯,色彩艳丽富丽堂皇,三三两两的丫头在院子里忙活手上,或是拿着粉彩碗筷在那摆桌,或是在给来客坐着引路。看着这热闹的样子,张灯结彩的都快赶上婚嫁了。张芝瑾却并不哑然,这才是张芝滟的性格。
一个十一二岁的未留头小丫鬟,看见郑芝瑾赶紧给迎进了堂屋。
郑家人丁兴旺但是女孩却不是很多。富贵人家的女孩娇贵。特别是这样清贵世家的女孩,家教严谨,知书达理是很多人家求之不得的良媳。所以每个女孩都是一笔财富,高嫁可为家中男丁换的仕途助力,中嫁可得互相拓展家族人脉,就算低嫁也可得到大笔的聘礼。当然像真正的名门是不会做出拿女儿去换聘礼这样破坏家族声誉的事情。郑芝滟虽是三房二老爷郑明宇的庶女但是在是在三房中却也是很受宠的,特别是她的生母陈姨娘,很得郑明宇的宠爱。爱屋及乌郑明滟在三房的地位甚至比三房嫡女郑明瑛还高很多。
这点从郑明滟厅堂内的摆设就可以看出,堂屋内一水的实木家具,虽不是极为贵重的木料,可在这西北地方也算难道。正中摆着一面黑漆云母百鸟屏风。那边一个半人高的海棠鸣翠青花花瓶里插着几根孔雀翎,花瓶丰满润明,青花蓝中泛灰应该是景德镇最新出的瓷瓶。
郑芝瑾是第一个到的,反正也无事就站在了一边研究起了墙上挂了一幅《斜疏梅图》。画上面的落款是东海翁,竟是张弼的画。谁都知道张弼的字好,什么时候也作画了。也不知张芝滟从哪儿淘弄来这样一幅画竟然就这样挂在了墙上。
显然是时间也差不多了,受邀的客人都陆陆续续的来了。郑府的几位小姐还有几位和郑芝滟交好的小姐都已经做到了厅堂里。可郑芝滟这位正主却还是不见踪影。
郑芝瑛就在那里和郑芝瑾嘀咕:“你看着,等会肯定打扮的像只花孔雀一样就来了。”
话声刚落,就听见脚步声响起,一个娇媚的女声随后而到:“真是不好意思,今天我来晚了给大家赔罪。”郑芝滟被一群丫鬟簇拥着缓缓而来。只见她梳了个飞天髻戴着一套百花珍珠头面,侧面插着的赤金凤钗。身上的宝蓝色百蝶穿花航绸比甲,腰间寄着一个流苏腰带,随着她的步子亦步亦趋。五官虽然画着时下最精致的妆容,却也不算明艳但也算得上清秀,但却被这一身的珠光宝气映衬的黯然失色。唯有身材很是傲人极尽风骚。
果然像只花孔雀,郑芝瑾心中想到,表面却不露痕迹。
主人迟到是件很没有礼貌的事情,但是郑芝滟却是个性子扬的人,每每出席这种场面都喜欢姗姗来迟,享受那种被人注目的感觉,在场的小姐们除了她的姐妹,就是她的手帕之交,所以即使大家心中嘀咕但也没说什么。
郑芝瑛却是平时就和郑芝滟很不对付,不说陈姨娘一个小妾在郑家三房当家做主,就是郑明滟平时也占着陈姨娘在郑家派头十足。而郑芝滟也记恨着郑芝瑛的嫡女身份,所以两个人只要待在一起就会发生口角。这次看见郑芝滟这样的做派忍不住就想开口讥讽,却被郑芝瑾拉了下衣袖。
郑芝羽笑嘻嘻的起身去拉住了郑芝滟的手:“你看看我们来给你过生辰,你这个寿星翁倒是姗姗来迟,看你这一身打扮的,可比我们在座的都比了下去,美若天仙。是不是刚才照镜子时自己都看呆了,所以才来的这样的迟?”郑芝羽是三房三老爷的嫡女,平时就以郑芝滟马首是瞻。
大家心照不宣也没人去较真这话的水份,各自上前恭贺郑芝滟的生辰送上生日贺礼。小姐们坐在厅堂里,吃着丫头们送上的瓜果电信。郑芝滟几个丫头忙着的团团的转,郑芝滟大丫头虹景帮忙记着哪家小姐送的锦盒,以好回去造册。另一个大丫头帮忙清点礼盒,清点完了就赶忙让小丫头送到了厢房去。
清兰端着贺礼送到了虹景面前,虹景拿手一接,只觉得手中一沉,心中想着难道是一番砚台。突然手中一空就被郑芝羽抢了去,笑嘻嘻的对众人道:“这三姐姐从扬州回来的,这扬州这样的江南宝地,什么新奇的东西没有,不知道送给我们二姐姐什么样的贺礼,不如打开了让我们开开眼界。”郑芝羽想着郑芝瑾和郑明滟向来不和,这次一定不会送什么像样的礼物,想着打开来让郑芝瑾颜面扫地也好。刚想打开就被郑芝瑛拦住了。
“五妹妹就这么当着大家的面打开三姐姐的贺礼不好吧?”郑芝瑛也觉得郑芝瑾不会送什么好的贺礼,自己一向与她交好,怕她丢脸所以想要拦住郑芝羽点。
郑芝羽把锦盒移开了点,眼透着一股狡黠:“四姐姐这是怎么了,我想给大家看看三姐姐对四姐姐的心意有什么不好的,莫不是三姐姐对四姐姐没有心意所以怕人看吧?再说三姐姐都没有说什么,四姐姐这样跳起来岂不有母鸡孵小鸭多管闲事。”
在口舌上郑芝瑛怎么比得过郑芝羽的嘴角,顿时气得脸色通红。郑芝瑾连忙上前:“礼物收了就是二姐姐的,五妹妹不问问二姐姐就要替她打开来看。”到底是谁多管闲事。说完意味不明的挑嘴笑了笑,话没说出口可听者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屋内的人都注意到了这边动静,纷纷看向这边。一个长相端庄打扮得体的小姐,放下了了手中的茶碗,用手帕擦了擦嘴角。起身到了两人的中间;“几位妹妹何必为这事争辩呢?依我看这开与不开都听四妹妹的不就好了。”郑芝嫦笑着帮忙调解,看似不偏不倚,实则是心有偏颇。
郑芝滟早就看到了这边的争执,但是却躲在一边看着热闹,听到了郑芝嫦这位长姐的点名也不好再躲着了。迈着小步袅袅走来:“都是我的不好,我这个主人慢待了客人,既然礼物都送给我了,那两位姐妹都听我的就好了。不如先看看五妹妹的,再看看三妹妹的如何?”
张芝羽马上一口答应,说完就老了一眼郑芝瑾好像在说看你答不答应。
郑芝瑾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只能唯唯诺诺的答好,大家的心里似乎都知道了点什么。
郑芝羽送的是个大红色的红木盒子巴掌般大,打开盒子里面静静的躺着一个景泰蓝的银镯子。
郑芝滟的眼睛里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西北工匠还没人能有这个手艺,这镯子虽不贵重但却很是精巧,看得出郑芝羽应该是费了很多心思,才找了这礼物。
怪不得这般得意原来是得了件稀罕东西,郑芝瑾的心中微微一动也不知这郑芝羽家的三个无赖又从哪儿舍来了这手镯。
“这下可以看三姐姐的锦盒了吧。”郑芝羽拿着郑芝瑾的礼盒,周遭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这湖水绿的礼盒上。
郑芝瑾低垂着头没有人看见她的目光平静,那眼神中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更像是戏谑。
盒子被缓缓打开,一股玫瑰香露的味道扑面而来。难道是一瓶玫瑰香露郑芝瑛想,西洋的玫瑰香露一直受小姐们的追捧精贵稀奇都也说的过去,心也瞬间放了下来。
等盒子完全打开,一片抽气之声响起
“这这难道是金泥扇面?”陈家的小姐家里开着西北最大的杂货铺子,眼光一向精准。
“金泥扇面,难道就是那个江南春泥化成金的金泥扇面,天啊这是一套的四季景扇面。”接口的是县令的女儿金小姐。
郑芝羽的脸色瞬间变得很是难看,却马上就恢复如常:“我就知道三姐姐大方,你看还是我猜的对吧。”
反而是郑芝滟的笑容很是僵硬。郑芝嫦和郑芝瑛看着都很高兴。郑芝瑛是真的高兴,就觉得郑芝瑾出风头自己也跟着扬眉吐气起来,指着那金泥扇面道:“这套怕是有十几两重吧,三姐姐你可不能偏心下次我生辰的时候你送的礼物可不能比这差的。”
屋内的人看郑芝瑾的神色都变的不太一样了,都听说这郑家的三小姐是郑家二房的嫡女,这郑家的二房可不得了家资何止万贯,经营着大厚生这样的大商行,据说西域走着商队,海上的船队也有着股份,怪不得随便一出手就是一套金泥扇面。
陈小姐最先反应了过来,想着家里的杂货铺正愁货源难筹,马上坐到郑芝瑾身边研究起了她的穿着,指着她的头面:“三小姐这套头面可真是稀奇,颗颗珍珠都是一样大小,我细瞧着还泛着金光,这是南洋的珠子吧?”
首饰衣服永远能吸引女人的注意力,几个小姐都围了上去,指着这珍珠头面新奇的很,直到郑芝瑾答应下次让商队给她们每人带上一套才心满意足的散开。
反观同样戴着珍珠头面的郑芝滟,这个正主反被冷落了下来,这下她的脸色是真的难看了。
郑芝嫦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挽起郑芝滟的手:“妹妹何时开席啊,据说妹妹这里的厨上人是江南来的做的一手好菜,今天姐姐可要借着妹妹的生辰好好的在这吃一顿。”
这下众人才想起今儿是郑芝滟的生辰,马上左一句右一句的论起了江面的名菜,这下郑芝滟的脸色才好了起来。
这时门口一个穿着桃红色儒裙的小丫头跑了进来轻轻对屋里的郑芝滟俯了下身子:“小姐菜已经准备得当了。”
郑芝滟马上招呼着:“这厨娘也是我家新请的,只因为最近胃口不好,听说江南菜开胃,爹爹就特意托人清了来,也不知合不合大家的口味。”
“还是郑家妹妹有办法,这些江南厨子一听西北的地界都不喜欢来,郑家妹妹竟然请来了一位,下次可要多往这跑跑才能尝这新鲜味道。”陈小姐怕刚才冷落郑芝滟让她记仇,马上想着法子夸了起来。
郑芝滟安排着每位小姐坐了下来,也不知有意无意把郑芝瑾和郑芝瑛两人安排在了角落里。两人也并无在意,觉得在这反而清净。只有清兰在一边暗自郁闷,觉得替小姐不值,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却被安排在这犄角旮旯里。而清菊却神色恭敬的在一边伺候着郑芝瑾用膳。郑芝瑾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很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