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靠着猎林里的一棵大树,左手捂着受伤流血的右臂,比起外伤的疼痛,更严重的是疯狂袭来的胃痛。胃痛难忍,不断有汗水顺着我的脸颊淌下,黏腻的感觉让我很不舒服。马尔顿子爵在马上吐着刺耳的字眼,那狡猾恶毒的狞笑让我不禁作呕,不远处的棕熊还是一副慵懒呆笨的样子,丝毫看不出刚刚的凶残模样。不得不说,陷入这种身处下风的僵局情形并不是我想要的,本来没料到会遇到如此艰难的境地的。早知如此,早上我就不嫌麻烦地花点时间吃早餐了,不然也不会被胃痛折磨到四肢无力的程度,这对于狩猎中的我可不是好现象。
不过说起来究竟为什么会陷入这种境遇,还要从那次不悦的经历开始。
几个月前酒吧地下室
我在潮湿阴暗的笼子里静静等待着,没有惊慌也没有期待,仅仅是单纯的厌恶和观望。仪式即将开始,“忠臣”们的交谈声也小了下去。在一切归于寂静之时,一个将外貌特征完全隐藏在黑袍里的男人走上了祭台,由于蒙眼的原因,我只能模糊的看见一个黑影走了上去,他向在座的人示意后,开始了他的演讲。
“我亲爱的同胞们,欢迎你们来参加本次祭典,本次我们将隆重地向伟大的地狱之神献上妙龄少女的血肉,以此庆祝他的诞日。我们都是他最忠诚的忠臣,我们可以为他付出我们的一切,别忘记了,究竟是谁给你们权力,让你们拥有掌握生杀的能力!我们也要向给予我们这些的神表示感谢!来吧,谁是第一个向地狱之神献上祭品的人?”
群众被具有煽动性的话语鼓舞,纷纷疯狂的叫喊着,为即将亲手杀死无辜的少女感到兴奋战栗。他们应该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了,就凭刚刚没有一个人表现出惶恐和害怕这一点,就能推断得出。真是一群恶心至极的狂热殉道者。
不过,根据他们提到的“地狱之神”这一信息,我也知道了这一组织究竟是何方神圣。“地狱悲歌”,是流行于民间和部分贵族之间的黑暗组织,以地狱之神为信仰的狂热献祭团体,认为主宰生杀的地狱之神给予他们掌握生命的权力。这个组织有信仰地狱之神的信徒,也有单纯以杀人为乐趣的疯子,但由于行事隐秘,他们组织的活动到现在为止仍没有被发现和处置,至于情报线如何得到这次活动的地址和时间我就不得而知了。
在我思索的片刻,少女的惨叫声突然凄厉的响起,我猛地转过头去,红色,刺目的红色,大片的鲜血在视网膜上蔓延散开,就连血腥味也一同袭来,极具冲击性的画面令我阵阵作呕。我忍住上涌的呕吐感,静静观察着接触鲜血变得兴奋的人群,无需怂恿,他们已经自行继续着残酷的仪式,不仅仅是杀死,更有甚者将死去的少女一点一点肢解成碎块,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回报地狱之神给予他们的恩德。
惨叫声,血腥味,潮湿感,腐烂气息……此起彼伏的欢呼和惨叫连成一片,仿佛噩梦般不会停歇。
我不受控制地浑身颤抖,明明意识还是清醒的,但心跳和呼吸已经不知不觉间到达上限,仿佛剧烈运动后一样大汗淋漓,整个人狼狈到极点。快点结束吧,我不禁这样想。
此刻,在笼子中的少女有的一脸茫然呆滞,有的已经昏厥,还有的因为受不了这样的刺激而陷入了疯狂,她们在被拖出去时要么死尸一般毫无反抗,要么拼力咒骂和挣扎,但这些举动无疑更加刺激了已经陷入狂热浪潮的忠臣,越是挣扎,对她的折磨越是激烈。
在接近屠杀的尾声时,那个宣布祭祀的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比起宣布时的煽动性,这次的多了几分庄重和神圣。
“我的同胞们,在祭祀结束前的最后时光,让我们用最神圣的火刑送给地狱之神最美丽的祭品,以此感谢他给予我们用血洗礼生命,重获我们尊严的恩德!”
一阵欢呼声响起,我这时才注意到在祭台边上高立的火刑架,再望向四周已经空无一人的铁笼,我意识到刚刚那个人口中“最美丽的祭品”恐怕就是我。这才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接着铁笼的门最后一次打开,我被四五个人极其粗鲁地拖了出来,我挣扎了几下,眼前的用来遮挡的布条散下来,我闭起印有恶魔标记的左眼,微睁着右眼,世界重新在我眼前清晰了起来。一直站在最外围观望的涅格鲁已经不声不响地向这里接近,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那个身穿黑袍的男人站在火刑架边,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突然开了口。
“我的小姐,能够在这场盛宴中以最隆重的方式向地狱之神献祭是你此生的荣誉,放弃反抗然后在地狱之神的祝福下成为他的仆人吧。”
我皱起眉,目光扫过他的黑袍,突然有什么东西吸引我的视线,但一晃而过,无法辨认清楚。
“真可惜,我并不觉得那是种荣幸。海索瑞丝,处理掉他们!”我竭尽全力喊了出来,我知道我的情绪已经快到极限了,此刻我的声线都是微微颤抖的。
……
在看见另一头棕熊向我扑过来的一瞬,我就知道我躲不开了,此刻,以往格斗技训练的动作都忘得一干二净,我只能凭借本能猛地拉动缰绳同时尽力闪身躲避。事实证明,练习格斗技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它能锻炼我的敏捷程度,但不幸的是,我的练习明显还是不到位,我的躯体虽然避开了棕熊的攻击,但由于猛烈的闪避使我从马上向外甩了出去,更糟糕的是,我的右臂还是没能躲过棕熊的攻击,虽然只是擦过,但棕熊宽大的熊掌还是在我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痕。我的马没能躲开突如其来的攻击,它被一下子扑倒在地,我也由此重重摔到几米外的灌木丛里。
灌木丛里尖锐的树枝和多刺植物把我的衣服和皮肤刮破,我的手和手臂以及脸颊上都出现了几道血道。但相较起落地几秒后从全身袭来的剧痛,这点刺痛根本不算什么。我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咳起来,我试着调整自己的姿势让自己站起来,却发现刚刚的冲击似乎太过强烈,想站起来有些困难。我最终还是撑着身后的一棵树站了起来,很狼狈,但更不妙的是我的胃痛又开始了,而且比上一次还要剧烈,我几乎就要就此重新瘫倒。
那头棕熊在杀死我的马后没有继续攻击我,而是自顾自的走到溪边的一块空地上坐了下来,另一头棕熊则专心致志吃着猎到的幼鹿。这更加验证了我的猜想,可以肯定,这两头熊并不是偶然闯进来的,而是被人驯养专门用来捕猎的,换言之,有人故意想要杀掉我并装作是野兽干的。
事到如今,背后的指使者一定也沉不住气了,应该马上会现身吧,这样想着,我露出了习惯的微笑,以平静的语调开口。
“能训练出如此有素的猎熊并能成功让它们混入猎林,而且还有资格参加这次狩猎的人,你不觉得有点太明显了么?马尔顿子爵。”
掌声响起,猎林深处缓缓走出了一个骑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