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倾盆,砸在帐篷布上,噼啪作响。我们几个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的摸到了鬼子的帐篷边,我能听到他们在里面大声的交谈着。
我们盯着张全安的手势,紧张的快要窒息。
三,二,一,张全安的手紧握成拳,几乎是同时,四颗手雷乒乒乓乓的砸进了鬼子的四顶帐篷。
我滚到一个凹坑里,脸伏在泥水中,只听周围轰轰几声巨响,血肉与泥浆飞溅,整个鬼子营地一片狼藉。
我抬起头,刚打算庆祝,突然发现很不对劲,张全安负责的帐篷居然没炸,好几个鬼子叽哩哇啦的从帐篷里钻出来,手里端着各式武器,其中居然还有一挺轻机枪。
“手榴弹受潮啦,快找掩体!”屠健国朝着张全安大喊。
机枪的声音在这山中响起,听上去是那么的刺耳。
“闪开!”
屠健国一直跟着张全安,此时见张全安愣在那里,一下就把张全安撞飞到一边,机枪子弹尽数打在他身上,他的身上像瞬间盛开了数朵血花.
我、赵豆芽和胡德阳眼睛都红了,三人拉开了枪栓就朝鬼子对射,虽然我在现代玩过真人CS,可毕竟是第一次开真枪,感觉是完全的不一样,枪的后座力几乎把我顶了个跟头,子弹更是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反应过来鬼子果然很厉害,别看他们只有三个人,战斗力却是十足,他们在营地找了掩体,战况陷入僵持。子弹一颗颗打在我们身前的树干上,压制的我们连头都伸不出去了。
片刻之后,我听到一个鬼子喊了些什么,紧接着觉着什么东西朝我们藏身的地方扔过来了,直接嵌在离我们不远处的泥地里。我一看,吓的魂飞魄散,那是一个黑漆漆的手雷。
我玩命的朝边上一跃,人整个的趴在了泥坑里,甚是狼狈不堪,片刻手雷爆炸,发出的巨大声浪使我两个耳朵轰轰直响,霎那间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在这硝烟中,我突然能感觉到大地在颤动,只看赵豆芽从远处跑来把我拽起来,一脸焦急,因为耳朵一直嗡嗡响,我听不到他的声音,但从他的口型我看懂一个字,那就是“跑”。
我一头雾水的被他拉着狂奔,渐渐的耳鸣声小了很多,勉强听见它在喊:泥石流!
我一个激灵,猛地想到这大雨本就使得山体土质疏松,再加上之前手雷的爆炸,定然是把山上的山体震塌了,我回头一看,不禁是魂飞魄散,一大股泥浆合着石块树木等从后面的山丘上直泻下来,瞬间淹没了鬼子的营地,那几个顽抗的鬼子兵根本来不及跑,就被泥石流吞噬的影子都找不到了。
我和赵豆芽没命的往反方向跑,但身后轰隆隆的声音是越来越近。
“快上树!”赵豆芽把我往树上一托,我爬到一个落脚点,抹了把脸上的泥水。但见他像猴子一样,三两下也窜上了树。瞬间,泥石流轰轰的在我们脚下奔腾而过,我们这棵树顿时被冲的直晃。
“这棵树太细了,要倒!”赵豆芽朝我大喊,“我们要跳到旁边的大树上去!”
我注意到了旁边的树,的确粗壮许多。离我们这还是有一些距离,然而若是没跳出去,等树一倒,我们无疑会落入脚下的滚滚泥浆中。
事实上已经没有时间让我们做出选择,我咬咬牙,卯足了一口气,跳向旁边的大树。
丛林里的巨树,枝繁叶茂,我运气很好,手臂挂到了一个树枝,虽然被划得鲜血淋漓,但我根本顾不上,伸出一只手,转头看着赵豆芽,“快跳!”
赵豆芽松开了手刚打算跳,这棵树突然猛地一震,还是终究没能抵住泥石流的冲击,喀拉一声被连根拔起,赵豆芽脚下一个失力,直接摔了出去。
我大喊一声,眼睁睁的看着他在空中,双手乱抓,跌了下去。
这变故电光火石般,我根本来不及反应,腾出去的手木然的定在空中。此时的我如同被扔进了冰窖里,一颗心瞬间拔凉拔凉的。
轰隆隆的巨响不绝于耳,我用力翻身上去,坐在枝桠上,突然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猫有九条命,好奇害死猫。
我现在已经感觉到后悔了,也许一开始,就不应该趟这趟浑水,大自然的力量实在是太可畏了,雪山、沙漠、深海和丛林,有太多的地方我们是无法真正去征服的。正当我感到茫然时,听见耳边除了轰轰泥流声外,居然还有个声音在呼喊。
是赵豆芽的声音。
我忙往下看去,只见赵豆芽抓住了树上的野藤,在下面荡来荡去,原始丛林里巨树的野藤很是结实,我看这样子,自是欣喜万分。
我们从树上下来的时候,泥石流已经停息了。越过厚厚的泥浆,我们搜寻着其他人的踪迹。
“也不知道他们逃出来了没有.“我的手臂被树枝划得火辣辣的疼,“豆芽,给我支烟。”
赵豆芽摸出一包烟,却发现已经湿烂的不成样子,他叹了口气,恨恨的把烟甩了出去。
大雨不知道在何时,已经停了,周围似乎更加闷热,夹杂着泥土和腐木的气息。赵豆芽几天前被野人抓伤的后背又开始渗血,我把他的绷带打开,发现那伤口已经有发炎溃烂的征兆。这种潮湿的天气,伤口只会继续恶化下去。
“这时候,要是来杯单一麦芽威士忌就好了。”赵豆芽靠着一棵大树坐下,努力的吸了吸鼻子,似乎已经闻到了酒的香气。
“再来一大盆麻辣小龙虾。”我接着他的话茬,“哎,我怎么觉着我们跟卖火柴的小女孩似的。”
哈哈,哈哈。
我们一起笑了起来,越笑越厉害,越笑越苍凉。牵动了伤口也浑然不觉的疼。
“哎呦。”
突然一声呻吟把我们从遐想中拉回了现实,还有活人!我们同时一震,弹起身来就朝发出声音的方向跑去。
不远处的地上有两个人,浑身都裹满了烂泥,活脱脱的就像泥塑的一般,他们躺在地上,一个在挣扎,另一个则一动也不动,不知道是活着还是死了。
那个在挣扎的看到了我们,显得很激动,我们仔细一看,不是胡德阳是谁。另一个生死未卜的,看身形就是张全安了。
我们扑上去七手八脚的把张全安脸上的泥巴拨开,却见他眼睛睁的大大的,鼻子也在呼吸,胸口也有起伏,明显活的好好的。
赵豆芽一掌拍在他身上,“你个家伙,躺着僵尸似的,还以为你死球了。”
张全安像是根木头一样。无论我们怎么摇他晃他,和他说话,他都置若罔闻,就这样傻乎乎的坐着,一言不发。
哀默大于心死,他虽然活着,但是脸上看不到丝毫生气。
“他觉得他害死了屠兄弟。”胡德阳拖着一条腿,呲牙咧嘴。他的腿被泥石流里的石块砸到了,赵豆芽撕开他的裤腿,发现膝弯处肿的像个馒头。
说到屠健国,张全安脸上的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
“这事不怪你,除了他,我们的选择都一样,要自责,我们都应该自责。”
我刚打算劝劝他,但现如今这情形,已经不允许再矫情下去了,且不说食物药品已经所剩无几,这森林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危险在等待着我们,恶劣的天气环境、野兽毒虫、时而出现的鬼子,都是我们生存的威胁。
张全安的反应却是出乎意料,他抹了几把脸上的泥浆,猛地站起来,嘴里吐出一个字,“走”。
我们很诧异他的反应,但这样正是我们想要的结果,至少他打起了一些精神,我们搀扶着胡德阳,张全安在前面默默的开路,这个四人小队就这样疲惫而艰难的继续前行着,一路向北。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运气好,没再遇上鬼子兵,摸黑夜行危险系数大大增加,胡德阳的伤腿已经没法再坚持了,赵豆芽的后背似乎一直在流着血水,看他的样子很辛苦,气喘如牛。我也是浑身虚汗,之前为了节省食物,几天来大家都是在一种饥饿的状态下行进,每次连吃个半饱都是奢望,即便是刻意的去节约,最后的一块饼干也在几小时之前吃完了。
如果天明的时候再找不到部队,走不出野人山,我们只好吃草根树皮了,听胡德阳说,他们和部队走散之前,早就断了粮,他亲眼看到有战友误食了有毒的野果、蘑菇,肚子疼的满地打滚,可是由于缺乏救命的药品,他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毒死。胡德阳也尝试过吃那些野芭蕉根,树叶,扯来一把在嘴里嚼几下,发现舌头发麻就马上吐掉。
我和赵豆芽对望了一眼,心想着就算饿死,也不能吃这些玩意。
我们在树与树之间捆了几个简单的吊床,大家躺了上去,避开了地上的蚂蚁毒虫,我关了手电,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大家白天实在是太累了,不一会,周围鼾声四起,此时的我也很想睡,明明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睡不着,脑子乱成一片,一会儿想着叽哩哇啦冲过来的鬼子,一会儿想到小油条和屠健国牺牲时候的样子,一会又想到了那个梦,那个很真实的梦。
不知辗转反侧多久,越是想睡,越是清醒,此时的肚子也不争气的咕咕直叫,饥饿感一阵一阵的袭来,我觉得事情已经不能再糟下去了。
我打算下去找找还有没水,之前大雨,接了很多雨水,没吃的,喝点水也好。但几乎是在我翻身准备下去的同时,我突然发现不远处,有几个黄豆大小的亮光,一闪一闪的,貌似萤火虫一般。
这原始森林里,还有萤火虫吗,我正纳闷,突然发现周围的光点似乎又出现了一些,它们时隐时现的,逐渐向我们靠近。
突然,我像是想到了什么,脑子顿时轰的一下炸开了,这恐怕根本不是什么萤火虫,黑夜里闪烁的幽光,那正是野兽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