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天吟安抚着因愤怒而全身震颤的白斩,轻声问道:“我叔这是……”
“你叔率队去北山挖药草,遇到了千里奔过来的南山氏那帮小杂碎,被人追杀成这个样子的。”白斩双目泛赤,一口钢牙咬得咯咯作响。
“扶我起来!”白启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妻子北花落按住,不能动弹,“我没事儿,就是挨了几下,歇一歇就好了,快扶我起来。”
姬天吟赶忙蹲下身去劝阻道:“叔,你快歇着,别乱动,肩膀的伤口在流血。”
白启执意要起,北花落迫不得已将他扶了起来:“我不碍事。爸,你们快想对策,估计要不了今晚,他们就能赶过来了。南山氏势大力强,与他们厮杀,咱们恐怕要吃大亏。”
“启儿勿急,在家好好歇着,我这就去与大家商议。”
……
村中广场,随着白斩到来,不多时便聚集满了白氏族人。
“叔,咱不能就这么算了!河子他们十条人命啊!”一位中年男子,面带悲愤,凄怆喊道。
白启率队进北山寻药草,全队上下十一人,最终只有白斩伤痕累累地逃了回来,其余十人,全部丧命南山氏的屠刀下。
“大爷,咱白氏从来不惹是生非,但也绝不怕事!大伯、三叔他们的债,我一定要讨回来!”一位面容刚毅的小伙子,眼含热泪咬牙切齿道。
“大不了和他们拼了!人多就可以随意欺负别人吗!”不少汉子,紧紧攥着手中的柴刀,目露凶光,犹如饿虎出山。
“磊子,你,赶紧带人去将村中的重弩架设好!”独子被追杀的不成人形,白斩的心肺早已气炸,可是面对来势汹汹、兵强马壮的南山氏,逞一时之英雄,只会让整个村子跟着遭难,“飞扬,你带人去库房,将今年新购的钢刀与铁矛都拿出来,分发到大家手中。”
众人禁了声,耐心等待着上一代老总长白斩的命令与吩咐。
“如今族长不在,大家切莫慌乱,也不得擅自出村。从现在起,二队与三队,轮番站岗,六个时辰一交换。”
白氏狩猎一队,除却白启,其余悉数惨死,如今只剩下实力稍弱的二队和三队,以及二磊子所率领的六位练气士。这些,便是白氏当下的全部战力了。
……
傍晚时分,白氏村子东南方向,一条黑带急速靠拢过来。
上百位青壮,清一色的黑色铠甲,手执钢刀后背牛角巨弓,领头的十人,胯下各有一匹全身赤红的狰狞巨狼。
数里之距转瞬即至。
“剑狼?”看着停在十米开外的南山氏队伍,姬天吟略显惊讶。
剑狼,狼族的一个分支。通体赤红如血,尖耳如峰,两枚森然獠牙露于口外,长达尺余,这也是它们名字的由来。剑狼,在狼族当中也算不得珍惜,但它们生性嗜血好斗,并且灵智未开,出了名的凶残暴虐。姬天吟很好奇,南山氏如何有能力将这等杀戮狂魔驯化为己用?
十匹剑狼,身长全在两米开外,尽是成年。抛开南山氏这一百号青壮不说,单单这十匹巨兽,白氏就有些吃不消。
“谁是管事的啊?”南山氏队伍正中央,一位身穿五彩锦绸的白脸英俊男子,催动胯下剑狼,缓缓走了出来,“我乃南山氏三公子,南山权,今日不远千里赶来,有天大喜事要与白氏商议,快把你们管事的请出来。”措辞有度,但南山权神情倨傲、眼神睥睨。
白氏这边,白斩从队伍当中不急不缓地走了出来,冷笑道:“原来是南山氏的三公子,难怪排场这么讲究。老夫乃白氏总长,有事请说!”
南山权不情不愿地低头瞥了一眼白斩,轻笑道:“有道是天下之宝能者得之,我听闻白氏得了两本金石录。不知可有这回事?”
白斩反问道:“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南山权看着不知低头的白胡子老头,收敛了笑容寒声道:“本公子也不想与你这老匹夫多费口舌,若是识趣,速将金石录奉上,如若不然,你们白氏今日难逃灭亡!”
白斩忽的笑了,“无非两本金石录,我白氏送与你又何妨!只不过,我白氏儿郎的性命,是不是应该先用你三公子的项上头颅来赔偿!”
“大胆老贼!竟敢出言不逊!”南山权身旁的一位黑脸壮汉,驱赶着胯下剑狼欲朝白斩扑来。
“嗷——呜——”
乌青泽躲在白氏族人当中,仰天一道清幽苍凉的狼嚎,原本凶相尽显的十匹剑狼竟然全都瑟瑟发抖,不敢前进半步。
南山权竭力驾驭着身下几欲逃窜的剑狼,对身后一位瘦小少年训斥道:“这是什么情况!”
瘦小少年手足无措,跑上前来,用枯枝般的小手不断抚摸着躁动的剑狼。
白氏族人瞧了眼平凡普通的大黑狗,又瞧了瞧自乱阵脚的南山氏,哄堂大笑:“什么狗屁玩意,长这么大个,我还以为多厉害,原来村子的狗叫一声就吓成这样,啊哈哈!”
面对白氏山呼海啸般的冷嘲热讽,南山权有心发飙却又无可奈何,不多时,瘦小少年低声下气道:“公子,这附近可能有比剑狼强横太多的兽族出没,剑狼方才受到了惊吓。”
南山权思量片刻,一挥手中长鞭,将少年狠狠打了一个跟头,“你们这帮土鳖,本公子今日让你们笑个够!来人呐,将那十颗狗头送给白氏!”
十名南山兵丁从队伍当中快步走出,每人手里还都拿着一颗带血的头颅!
“河子!”
“三叔!”
白氏当中,数道凄怆呼喊。
南山权似乎很享受这种哀嚎:“这才是你们应该有的声音。今日暂且饶你们一命,若是识趣,明日将金石录送到我南山营寨,如若执迷不悟,我会在你们每个人的坟头,都摆上一颗大好头颅!撤!”
“且慢!”白斩厉声喝住了南山氏,一字一顿道:“金石录,这么金贵的宝贝,用火一烧,可就什么都没了!”
南山权眼神阴郁地看了一眼白斩,没有言语,率队如黑旋风般,急速离开了白氏,直奔东南而去。
……
南山氏暂时撤离,白氏有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广场当中,急匆匆从大川氏赶回来的白恩书与白斩等一众汉子们,围坐一圈,商议退兵之计。
“南山氏,离着咱们,少说也有七八百里,启儿捡到了金石录,他们怎么会知晓?”白斩皱着眉头。
“叔,咱们与南山氏的实力,差距太大了。”白飞扬分析道:“咱们白氏全村不足六百人,除去老幼和女人,有一战之力的汉子,一百刚过。今天南山氏,共计也有百十号人,而且都是清一色的年轻汉子。这一旦真打起来……恐怕咱们不是对手。”
“要不……咱们筛选出些孩子,趁着夜色,悄悄藏到其余五部去?”白恩书沉吟半天,终于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南山氏不是什么好货色,即便我们将金石录送给他们,我想,他们也不会就这么与咱白氏善了的。”
“族长说得对!”白斩点点头,继续道:“南山氏现任族长南山大海,这个人我清楚,背信弃义那是家常便饭。就算咱们将金石录原封不动的交给他们,最后咱们白氏也无法完全脱身。”
“那……怎么筛选?留谁送走谁,这都不太好啊……”
……
众人商议一直持续到深夜。
乌云盖天,大地昏暗。
白斩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姬天吟正在院中打坐修炼。
“爷爷,你回来啦?叔已经睡了,晚上吃了不少东西,我看叔的状态不错,应该很快就能恢复过来。”姬天吟起身为老爷子倒了一杯热茶。
白斩坐下,手拿茶杯,犹豫片刻,缓缓开口,说:“小天啊,你与爷爷说实话,你这从家里带来的大黑狗……真的仅仅是一条黑狗吗?”
姬天吟憨厚一笑,说:“是黑狗,但不是普通的黑狗,之前一直担心你们害怕,所以就一直没敢说。其实,这只狗是家中爷爷送给我来保护我的。”
白斩恍然,问道:“那这么说,今日南山氏那十匹巨狼,是你的这条黑狗给吓跑的?”
姬天吟笑道:“那当然,莫说是十匹巨狼,就算是来十头下山猛虎,也照样会被我的大黑撕咬成碎片的。”
白斩眉毛微挑,似乎有些不信。
姬天吟将乌青泽给喊过来,命令道:“大黑,这些日子,苦了你了,现在,你可以变回真身,不用再担心会吓到村里人了。”
乌青泽听着弟弟那一通瞎白活,有心想笑却被他给强忍住了。
天地间凭空出现团团黑雾,将三尺乌青泽严密地包裹起来,渐渐地,黑雾范围越来越大,直至膨胀到丈余方圆才终于停了下来。黑雾浓郁黏稠,夜风难动其分毫。数个呼吸过后,黑雾猛然飘散,土鳖的黑狗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匹身长过丈、体高两米,通体乌黑,颈部鬃毛繁茂,散发着阴寒气息的擎天巨狼!
白斩早已惊呆,木讷道:“这……这就是我整天唤作畜生的那条黑……黑狗?”
化为真身的乌青泽,四肢犹如四根树桩,一颗硕大狼头比之凉亭盖子也小不了几分!一口银白獠牙在这乌黑的夜中竟也散发着悠悠寒光。一条粗壮的尾巴约有两米长短,摆动间,风声呼啸。
“爷爷,你没吓到吧?”
白斩下意识地喝口茶水,缓和片刻,才感叹道:“好生威猛啊!”说着话,老爷子站起身,正对着乌青泽深深鞠了一躬,诚恳道:“老头子我有眼不识泰山,这些时日,怠慢你了,还望你多多包涵!”
姬天吟赶忙搀扶起白斩,笑道:“爷爷,你不用和他客气,他是负责来保护我的。再者说这些时日,他活的也挺自在的。没什么怠慢不怠慢的。”
白斩心中犹有震撼,沉默片刻,他赶忙轻声说道:“小天,看来还得委屈你的这个……宝贝。现在全村上下,包括南山氏,肯定谁也不知晓咱们有如此大的杀器。南山氏奔着咱们的金石录而来,看样子是不准备与白氏善了。如若将来有争斗,让你这巨狼杀他个出其不意,没准儿能起到奇效。你和他商议下,看能否再忍耐几天?等南山氏退兵,我老头子保证,一定以最高规格的礼仪来招待他!”
姬天吟哭笑不得,对站在身后的大哥乌青泽挤了挤眼睛,后者会意,同样是忍着心中笑意,眨眼功夫变回了三尺黑狗。
……
凌晨,天地静谧。
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从院中传来。
“大伯!大伯!”
二磊子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快步跑了进来。
“什么事儿?”白斩披着泛黄的衣衫走了出来。
“大伯,方才南山氏派人去了东北方向。”
“去东北?东北……那不是南山氏的老窝吗?”白斩与白磊来到院中,前者拿起茶杯,饮尽了杯中凉茶,问道:“总共离开多少人?”
“就三个。每人一匹巨狼。”
白斩在不知不觉间捏碎了手中白玉石杯,凝重道:“莫不是回去求援吗?”
“求援?”白磊略显诧异:“他们已经来了这么多人,还犯得着再求援吗?”
“看来昨日的事情,南山权那小崽子,还是琢磨过味儿来了。”白斩揉搓着手中白玉渣子,冷静吩咐道:“磊子,你派几个人,趁着现在天色还早,去其余五部通个气,就说南山氏来侵占咱们白氏。他们去求援,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