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斜。
姬天吟拖着长长身影,慢吞吞地往白老爷子的家中溜达。之所以走得慢,一是因为这小半日时光,姬天吟被热情的白氏族人挨家挨户请过去做客,这家吃一点,那家吃一点,稀里糊涂地,姬天吟的肚皮便鼓了起来,走路都费劲儿。而更为重要的,是因为他的心中还在为中午的事儿犯嘀咕,与大哥说到一半就又去开吃,大哥不会揍自己,但一顿埋怨是肯定少不了的。
姬天吟探头探脑地进了院子,发现乌青泽正趴在凉亭下。
“大哥,你吃午饭了没?”姬天吟凑过去,小心翼翼问道,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招来大哥的狂风暴雨。
乌青泽站起身,两只坚挺的耳朵左右转转,姬天吟立马会意,故意大声说道:“大黑,走,和我出去溜达溜达,今儿村里人太热情了,吃得有点儿多。”说着话,他还夸张地打了一个嗝。
兄弟两人往外走,刚到门口,正好遇到回来的白斩。
“下午还开心不?”老爷子心情似乎特别的好,夸赞道:“方才我去村里溜达,大家伙都夸赞你懂事。晚上想吃点儿什么,我让你叔去准备。”
一提到吃,若是从前,姬天吟的兴致定然是蹭蹭往上涨,可是自从中午被大哥耻笑自己到了白氏就会吃喝玩乐之后,再度面对“吃”,他总觉得脸颊发烫,内心不安。
“大家对我太好了!”姬天吟红着脸膛,说道:“爷爷,真的不用让我叔去忙碌了,我真不挑食,大家再这么热情,我都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了。”
白斩哈哈大笑,说道:“小天懂事,大家伙都喜欢你,吃点喝点那也不算什么。你这是要出去玩儿吗?”
“我想出去溜达溜达,今天真的是吃太多了。”姬天吟拍拍圆滚滚肚皮,不好意思道:“肚皮都圆了。”
“早去早回,不要走太远,南疆这地界,到了晚上不安全。”白斩嘱咐道。
……
与白斩道别,兄弟俩径直来到了村东五六里外。这里有个四五丈宽的大坑,约一米深,坑边长着不少低矮灌木,将白氏族人的视野,正好遮挡住。
“大哥,这事儿真的不怪我,你看他们都那么热情,非得让我去做客,给东西不吃,人家又一个劲儿往我手里塞……盛情难却啊。”姬天吟心虚地瞟了一眼乌青泽,解释道。
乌青泽那张狗的脸庞上滑稽地露出了笑脸,并未责备弟弟,淡然说道:“白氏族人喜欢你,至少说明这两年在家,你所学习的人族礼仪,还是很成功的。”
姬天吟憨厚一笑,只要不被大哥臭骂一顿,那就什么都好说。
乌青泽沉吟片刻,说道:“咱们可能要在白氏等上一段时间,才能继续往北走。”
“等多久?一个月?”姬天吟疑惑道。
乌青泽笑笑,反问道:“你觉得咱们在这里一个月就可以继续北上了?”
姬天吟抓抓披散长发,问道:“那得多久?”
“等你将《残念》修炼到第三重境界。”乌青泽解释道:“北上一万余里,危险少不了,咱们还是多准备准备吧。”
“我的天呐!”姬天吟哭丧着脸,说道:“大哥,你以为《残念》提升一个境界就像你嘴皮子一碰这么简单啊?洗髓伐脉到第三重化婴,没有个二三十年根本就不可能啊。你是打算咱俩一辈子留在这里?”
乌青泽没有理会弟弟的抱怨,耐心解释道:“小天,从西玛到白氏,你觉得很轻松,那是因为有皇宫守卫叔叔们的保护,如果没有他们,咱俩这会儿指不定进了谁的肚子。往北,距离三宗天阵内域,还有一万余里,这段路,也并非你想象的那么轻松。没有点儿实力,别说去三宗,甚至连天阵内域还没碰到,咱兄弟俩就死翘翘了。”
“那咱们也不能在这里等二三十年啊,我爹娘到那时候还在不在都是个问题。”姬天吟从身边抓起一片青翠草叶,叼在嘴里,说道:“提升我实力的事儿,我也在想办法。中午吃饭那会儿,我将咱们带来的道法,送给白叔了。”
“送了几本?”
“十本啊。”姬天吟满不在乎道。
原本趴在松软草地上的乌青泽“噌”的一下窜了起来,心痛道:“十本你都给送出去了?你个败家子……老妈为咱们准备道法当做你送给人族的礼物,可也不是你这么个送法儿啊。”
姬天吟看着大哥一脸肉疼的样子,开心笑道:“逗你玩的,我把最简单的那两本给白叔了。”
“你不是与白氏相处的很不错吗?还用得着送道法来锦上添花?”乌青泽不解,十本道法,那是为帮助弟弟搞好与人族的关系而准备的,如今他与白氏相处这么好,还送道法,这不是白白浪费吗?
姬天吟叼着草叶,送给乌青泽一个大大白眼,说道:“我这在白氏又是吃又是住的……”
“总得给点好处是吧?”没等姬天吟说完,乌青泽便接了话茬。
姬天吟看着大哥一脸吃了苍蝇一般难受的表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哎呀大哥,我还没用蠢到为了两顿饭就送道法的地步呐。”
乌青泽一脸狐疑。
姬天吟将那半截草叶嚼了嚼,吐了出来,淡然道:“这些破玩意儿我练不成,但是我也知道它们的价值。我觉得吧,白氏族人都不错。”
乌青泽瞪着姬天吟,反问道:“这就是你送道法给他们的理由?”
姬天吟伸手将大哥的“狗脸”抹了抹,开导道:“大哥,您老人家别这么苦大仇深地看着我,你老弟我害怕。我这叫做礼尚往来!礼尚往来,懂不?”
乌青泽甩甩脑袋,挣脱开老弟的大手,不耐烦道:“你小子别给我买官司了,赶紧一口气说完。”
姬天吟狡黠一笑,神秘兮兮道:“我送给他们道法,是为了换他们的道法。反正这些道法我一本都练不成,留着也就为了将来以防万一,有这个功夫,我还不如与南疆的人族交换着看呢,没准儿我还真能遇到一本与我有缘的呢。”
乌青泽像看傻瓜一般瞅着自己的弟弟,不确定道:“我说小天,你是不是这几天在白氏胡吃海塞,将脑子给吃坏了?两本换一本?你给一本不行吗?再者说,人族将道法看得比命都重,你就这么确定人家会把自己镇族的道法借你研习?”
“不确定啊。”姬天吟诚恳道:“我不能保证白氏会将他们的道法借给我。”
看着姬天吟那一脸坦然的可气样子,气急败坏的乌青泽恨不得扑上去给这混蛋小子两口。
“大哥,息怒息怒。”姬天吟看着随时要暴走的乌青泽,求饶道:“您老息怒啊,别生气,你听我把话说完嘛。”
乌青泽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大坑边缘,一爪子将一枚姬天吟脑袋那么大的青石,拍的四分五裂。
“娘嘞,犯得着嘛。”姬天吟吓了一跳,抓抓头发,坦然说道:“人族比你想象的要复杂的多,你老弟我不是傻瓜,我知道权衡利弊。人族,并不都是如同皇宫内那些书本上讲述的那般贪婪无耻。最起码,白氏族人,我就确信他们都是实实在在的好人。有句话叫做投之以桃,报之以李。道法对人族的重要性,我和你一样,都很清楚。正因为重要,所以我才会选择送道法给白氏。人与人,如何能够成为朋友?总得有个人先迈出第一步嘛。现在我迈出了第一步,就等白氏迈出第二步了。”
乌青泽沉默片刻,长长呼出一口气,告诫道:“如果白氏没有将道法借你研习,那你以后都甭想再随随便便将道法送人了。总共还有八本,未来的路还长着呢,指不定什么时候这些东西就能救了你的命。”
“一言为定!”看着乌青泽态度缓和下来,姬天吟认真说道:“大哥,其实我知道,你心里比我还着急。”
乌青泽抬头瞅了一眼弟弟,并未言语。
“临走前一天晚上,老妈喊你过去,那些话,我其实都听到了。”姬天吟说道。
乌青泽闻言眉头皱起,他们的老妈,兽皇缘紫雨,万里山林的最强者,是与人皇平起平坐的存在!弟弟如何能够偷听到老妈单独告诉自己的话?
姬天吟感受到了乌青泽疑惑的目光,坦然说道:“你也别问我是谁了,我对她保证过,不能说出去。大哥,咱们在南疆,真的不能停留太久。不然南北战争打起来,那将会有无数生灵惨遭毁灭。”
乌青泽无奈笑笑,说道:“先别扯那么远的事儿,那不是咱们能左右的,先琢磨琢磨如何能够安然度过这一万余里路,平安进入天阵内域吧。”
“天色不早了,咱们边走边说吧。”
姬天吟从坑中起身,抬头西望,堪堪还能望见半轮红日遥缀天边。
“老妈说,如果力所能及,让你阻止人皇发动这场战争。”晚霞将姬天吟白皙的面庞映得通红,他握紧拳头,郑重说道:“大哥,打小,你和二哥还有老妈,皇宫守卫叔叔们,都宠我,不管我惹下多少祸事,你们也都心甘情愿为我担着。我已经长大了,虽然我是人族,但我一直将自己当做万里山林的一员,我不一定能够阻止人皇发动南北之战,但我也绝不会让大哥你去独自面对那个不仁不义的老王八蛋。”
乌青泽望着鲜红如火的晚霞,笑道:“晚霞,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