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悲伤的秋季。
秋霜过后,漫天的枫红徐徐而落,让之娴不禁想起那年偶遇父亲李渊在树下吹笛的情景,耳边时而回荡着那动人的哀伤旋律。
当清晨的阳光还未来得及穿透树梢的时候,送葬的队伍便已开始起程。
莫约到傍晚,送葬的人才缓缓归来。
之娴一走进房间就发现李世民正呆坐在一旁的台阶上,口中不知在自言自语说着什么,一双呆滞的眼睛直盯着旁边的烛台。
“皇上?”之娴轻声叫了他一声,可他却没有回过头,仍旧呆呆看着前方。
“逝者已矣,皇上切勿过份伤心。”之娴坐在他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如碰触到冰层一样,之娴狐疑打量了丈夫一眼,一种不安感觉含在胸口。
该不会是……
之娴再次伸手试探他的额头,才发觉他的额头热得可怕。
手掌是冰冷的,额头却是热烫的。
“来人!快宣太医!”之娴腾地起身,对站在一旁的内侍焦急说道。
如血的残阳半挂天空,云层似火却又冰冷非常。
红蒙蒙一片洒进眼中,竟刺痛得眼珠发酸。
“太医如何了?”之娴收回思绪,擦了擦眼边问道。
“皇上是过分劳累国事,再加上悲伤过度才会如此。臣开几副药,再请皇上多加休息,不日即可恢复。”太医收回医具,向之娴行礼答道。
“那就好。云雀,你跟太医去抓下药。”之娴点点头,转头对身后的云雀吩咐道。
“是,皇后。”
云雀领意与太医双双离去。
之娴动情地看着床上深睡的丈夫,这些年真是太辛苦他了。
干净的住所,清新的空气,仍旧披头散发的女子。
冷宫内,内侍们早已按照之娴先前的吩咐为杨妃换了新的房间。可是,这个半疯癫的妇人依旧每日抱着怀中的破旧娃娃,口中总是不停的冉冉自语,任冷宫的管事们没一个想理会她。
“你还真是会装啊。”高阳公主出现在房间的一角,冷漠地看着那个装疯的妇人。
而杨妃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就将手中的娃娃放在梳妆台上,向高阳走来无奈地说:“我的孩子,我之所以会这样做,还不是为了瞒过那个绝情的人啊。”
杨妃忘情地伸手欲抱住高阳,却被她躲开了。
“你在怕我?”杨妃垂下眼睑,伤心地看着她。
她注视着的眼神让高阳动弹不得,好象母子间本来就该有这样的天性一样,一条隐约的丝线牵引着两人,谁也剪断不了。
“父皇生病了。”高阳低着头,不敢看杨妃的眼睛。
“什么?”杨妃愣了下,随即背身闪过一丝诡异的微笑,语气却显得相当平静,她这样对高阳说道,“你还记得你说过要帮我报仇的吗?”
“……”高阳错愕抬起头,看着母亲杨妃。过了好久的时间,她才紧咬着下唇点头开口应说:“恩!”
杨妃满意一笑,向梳妆台走去。
只见,她从布着一层薄薄灰尘的桌上拿出一小包东西,紧捏在手中。转过身去,她将东西交给了高阳。
高阳愣愣接过那小包东西,好奇地向打开,却被杨妃制止住了。
“你把它放一点在那个人的药中。”杨妃冷笑着,似乎忍不住想看到那人的窘境。
“毒药?”高阳吃了一惊,连忙将东西狠狠丢在地上。
“你还是怕了?”杨妃看了那被丢在地上的东西一眼说,“你不必担心,那东西太医是验不出来的,你只需要乘人不注意偷偷放下去就可以了。”
“我不要!”高阳捂着耳朵,猛摇头。
“你是我的女儿!你就情愿看着做母亲的被人欺负,坐视不理吗?”
杨妃的话犹如一根根利刺深**进高阳那高傲的心,杨妃那悲伤而泣的眼泪让她无法拒绝。之前与城阳公主抢花环的事情突然浮现在眼前,在她离去后还期盼着长孙母后能向往常一样安慰她,可惜当她回头看到的却是那个母后抱着自己孩子安慰的情景。
那是何等的失落。
从小就被捧在手心中长大的她从未受过这种待遇。
如果那此只是开始的话,那不就代表以后————
杨妃冷静地拾起那包被丢在地上的毒药,轻轻递到高阳面前。
高阳突然像鬼使神差一般接过那包毒药,紧紧抓在手心。
“我的孩子,希望你不要让母亲失望……”
杨妃的话就犹如鬼魅一样,笼罩着高阳的所有可思考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