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似乎全都静止下来。整片随风起舞的花草像失去生气一样,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处。
‘嗒嗒’的脚步声在园中来回奔走着,突然声音的主人停止住,顿了顿猛擦着额头的汗水,向之娴等人站着的地方飞奔而去。
“皇后娘娘不好!”
人未到,声音先到,之娴众人全部回过看着来人。
一个矮小的内侍,满头大汗,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见到之娴就跪在地上慌张喊道:“皇后娘娘,不好了!太安宫传来消息,太上皇他…太上皇他,不行了……”
“你说什么?”之娴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不禁大惊失色,险些倒地。
“皇后!”云雀迅速上前扶住她。
“你说皇爷爷他怎么了?”城阳公主惊慌失措地抓着内侍的衣角猛晃,大声追问着。
内侍又战战兢兢重复了次刚才的话。
“皇爷爷!”城阳公主大喊一声,头也不回的向太安宫方向奔去。
晴天霹雳。
本来在前几天,李渊身体逐渐恢复过来,还能下床走动,怎么突然就……
整个宫殿中洋溢着股哀伤的气氛,所有的宫人们都低着头跪立在一旁,谁也不敢乱动一下。
李渊的床塌前,城阳公主紧紧抓着李渊如同干燥枯枝的手掌,使劲抽泣着。
李渊半眯着双眼,紧盯着这个经常跟她的母亲之娴来看望他的小公主。这个孩子是他最疼爱的,她非常的懂事,总是能帮忙她的母亲过来陪伴他,孝顺他。
“好了,淑真,你先到一旁去,让母后和你皇爷爷说几句话好吗?”之娴不忍心让人抱走城阳公主,只好出声安抚她。
“是。”城阳公主懂事的从床边下来,站到之娴身后,边擦着眼泪。
“淑真可真是个好孩子啊。”李渊感叹着。
之娴跟着点头。
躺在床上的李渊四下张望着,似乎在找寻着什么东西。当他发现并没有找到那样东西后,一股失望的哀叹气息慢慢吐出,李渊闭上双眼不语。
之娴顺着李渊刚才的神情又看一遍,才发觉整个宫殿中惟独缺了那个最最重要人……
也难怪会如此伤心,失望。
之娴看了李渊一眼,起身对旁边的内侍小声问道:“通知皇上了没有?”
“禀告皇后,皇上在和大臣们议论关于出兵突厥的事情。”内侍小声地回答道。
“这个……”之娴迟疑了下,军国大事是一刻也不能耽搁,可是这边却是仅有一次的机会,倘若错过了就再也不能重来了。
到底该如何是好?
去打断军务的话,他想必会不高兴。
不去打断他的话,事后他一定会痛苦不已。
床上的人已经不能再等了……
“立即去通知皇上,一刻也不能耽误!”之娴下了决定,这两父子从玄武事件到现在就模糊不清,也该让他们乘这个机会最后好好告别才是。
“是。”内侍令命离开。
之娴又回望了一眼身后仍旧闭目不语的老人。她很清楚,这位老人在等待着,等着他的孩子来送他最后一程。
唉…
之娴叹着气,回去站在床前。她也希望丈夫能来得及赶到,希望不要造成遗憾。
莫约过了半个钟头的时间,李世民才慌张夺门而进,神色匆忙地奔到李渊跟前。
“父皇!”李世民跪在地上,伸手握住老人还依稀温热的手掌。
之娴不说话,转身示意所有人都下去,她自己也带着城阳公主离开房间,为他们两父子空出最后说话的机会。
“你来了啊。”李渊缓缓睁开眼睛,安慰地看着他的孩子。
“父皇,儿臣来晚了!”李世民哀痛地痛哭出声,难过不已。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李渊总觉得站在自己跟前的孩子,就好象停止在十七、八的幼年时期一样。这副情景就好象又回到当初一家孩子失去母亲的情形,只是身边惟独却了那两个孩子。
往事旧情一鼓脑地浮现在眼前,好似黄梁一梦。
“世民,朕终于等到你来了。”李渊反抓住儿子的手,拼命揣紧最后一口气说,“好孩子,你们永远是我的好孩子……”
李世民睁大双眼,只觉得握着他的双手一松,他的父亲就此永远闭上了双眼。
“父皇!”
拱门外的老树被一层厚厚的褐色苔掩住它身上的皱纹,固执地站在原地。飘忽不定的阴郁微风无情地动摇着地上的幼小花红。
空气中弥漫着股压抑的诡异气氛,让人透喘不过气。
整个太安宫仅留下李世民声嘶力竭的呼唤声。无论他多么悲痛,也换不回过眼即逝的曾经。
李渊的遗体定于十月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