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哥告诉我们,目的地是深圳,我们心里狂喜,没有理由不高兴,在那个年代谁不想去深圳?做梦都想去!深圳的邻居是香港,没去过香港的人在影视剧里也知道了香港是啥样了,在全国来说GD有吸引力,在GD来说,深圳有吸引力,它是经济特区。
我们和李哥坐上广州开往深圳的大巴车,心里特别激动。大巴车在路上快速行驶,沿途正在动土兴建房屋桥梁,热火朝天,随处可见一片大开发的景象。挖土机、推土机、混凝土搅拌机正在紧张作业。正在修建的工地上入口处拉着巨大的横幅,清楚地写着建设项目的名称,随处可见的施工热潮,正在改变着城市的未来。
大巴车进入深圳LG区,从横岗去丹竹头的路上,我看到了惊人的一幕,那些曾经在深圳经历过的第一代农民工兄弟姐妹,肯定还清楚地记得,因为没有找到工作,而被迫赶到山上去,密密麻麻的人群里,如果你是其中的一员,你们当时的心情是怎样的?我在车上看得很清楚,那些兄弟姐妹带着他们的行李站在山坡上,无助的东张西望,下面就是柏油马路,只要掏十几块钱就可以随便去深圳任何一个地方,然而他们没有地方去。车上的售票员说,这些外来工没有找到工作,当地联防队在查暂住证,他们只好躲到山上去了。车上的外来工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我们全身上下透心凉,要不是李哥就坐在我身边,到时有个落脚点,我还真没一点底气。
坐在我旁边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头发梳得油亮,二郎腿上放着公文包,很像政府工作人员的中年男子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报纸。我斜眼瞟看报纸上的内容,其中有这样一段话可以解释看到山上滞留大批民工的原因“大量的农村剩余劳动力齐刷刷地涌入城市,城市还没做好全部接纳民工的准备。外企还没进驻国内,一些民营企业还是作坊式加工,而且数量不多,所需人手极其有限,没办法接纳这多的外来工。唯一能够多容留一些民工的是建筑行业,但毕竟还是僧多粥少,找工作成了非常严峻的问题。尤其深圳是特区,更具吸引力,聚集的民工会更多,饭碗的争夺更激烈。”
我们拖着行李跟李哥走在深圳平湖镇新厦工业城的路上,我们向一座山走去,山下面是部队,部队旁边有一个砖厂,那是我到深圳的第一站落脚点。部队与新厦工业城其实很近的,两公里路程吧,砖厂离部队只有两三百米远。砖厂的包工头跟部队的连长混得很熟,所以我们的书信往来都是写部队后勤处的具体地址转交砖厂某某就可以了,已经快二十年了,部队的番号我依然记得清清楚楚。我现在好想故地重游,如果深圳那边有合适的工作,我还是希望去那边工作一段时间,我很怀旧,想体验一下二十年后的深圳现在是啥样子,我一直在努力,但没机会。
砖厂的工作很辛苦,有空的时候,包工头也会组织大伙去部队后面的山上砍柴,背回来烧水洗澡。
部队的官兵很随和,经常来砖厂跟我们聊天。有时发了工资,砖厂有些同事大方的,还会买点酒和下酒菜,邀请士兵喝两杯,挺有意思的。闲暇时,我们也去部队欣赏官兵操练,老兵训练新兵等。每周还跟士兵一起去团部看露天电影。影视剧里我们经常看到特务连士兵,其实我们在部队就亲眼看见特种兵的现场训练,攀爬跳跃,个个身手敏捷,凶猛异常,很过瘾的。
砖厂包工头开了个小卖部,方便我们买点日常用品,部队里的兵哥也经常来小卖部买点东西,一来二往大家就混熟了。跟这些兵哥混熟后为我们提供了很大的帮助。我们砖厂的同事去平湖街上玩,最担心的是被联防队抓走,暂住证查得严。每当在街上看到闪着警灯的摩托,穿着迷彩服的联防队员由远而近时,大家赶紧躲藏起来。我们后来想到了一个绝招,就是找士兵陪我们一起上街,那些联防队的家伙就别无它法了,他们斗不过部队的。有一次,联防队的人还真问我们要暂住证,兵哥上前拽住他们的摩托说:“我兄弟是来部队探亲的。”那些家伙灰溜溜的走了,虽然他们知道这是假的,但没办法。
砖厂的工作比较辛苦,也单调枯燥。砖厂的对面就是新厦工业城,工业城里有一排排的厂房,好多都是香港老板开的,我只能是望着那些工厂看得发呆,但是进不去。我渴望去工厂里上班,那时我才二十出头,想在工厂里体验一下生活,或者学点技术。年轻的女孩都是在厂里,都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我想是真的。哪个少男不钟情,那个少女不怀春,我也处在青春期,好想去厂里一边工作,一边谈段恋爱,说不定可以搞个媳妇到手,钱赚多少没关系,赚到一个老婆也划算。
进厂有两道门槛,其一,工厂里必须有熟人介绍,没有熟人在厂里上班要通过其他途径找人与厂里的人联系,厂里的介绍人要收介绍费,300至500元不等,主要看工种定价。介绍费数额偏高,在当时相当于一个月或一个半月工资。尽管这样,能进厂的机会还是实在太少,主要被厂里的工人介绍亲戚或老乡进去了,几乎被厂里的内部员工垄断了招聘名额。有时候没熟人介绍,就是给介绍费别人也不介绍,工厂里的每个工位都是宝贝,谁都会去抢。
那些厂里有熟人的老乡或亲戚,三五几个租间破旧的出租屋在工厂附近蹲点守候,一有机会就赶紧“杀”进去。当时没有手机,连BP机都还没怎么流行起来,联系不方便,就近守候是比较好的一个办法,行动慢了就被厂里的其他人介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