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沉渊进来之后便径直走到主位坐下,沉默不语。
众人也都习惯他这样,反正这人每次都是来旁听的,听完就走人,整个过程不置一语。
谢成徽尽力忽视坐在上首的人,凝视着在场所有大臣,沉沉开口:“想必各位一定已经接到陛下口谕。”
武丞相嗤笑一声,对此颇是不以为然:“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也值得你这般惊慌失措。”
谢成徽瞪他一眼,也不知这等莽夫是如何坐到丞相之位的。
大苍设立文武二相,又重武轻文,武丞相地位比谢成徽高,却没有谢成徽聪明,谢成徽自然多有不服,也看不上武丞相,不过碍于自己终究低人一等,还是不敢说他什么。
丞相之下,吏部尚书皱了皱眉,也是疑惑不解的样子。
“武相这话下官认为不妥,当今陛下四岁便开始理政,十年共计监国四次,虽说陛下年龄不大,却万万不可以孩童心性度之啊。”
六部之中,有资格进入内阁的,却只有先帝钦点的吏部尚书和兵部尚书二人,其中,吏部、户部、礼部由文丞相统一监管,兵部、工部、刑部则由武丞相监管。
这次的内阁会议来的突然,谁都没有想到,也不知道沐子卿想做什么,但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应该清楚,这次会议恐怕没那么简单。
武丞相虽然对他略有不满,但却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于是便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了。
谢成徽总觉得沐子卿派人来传的话有哪里不对,尤其是那小太监毕恭毕敬的跟他说:“陛下体谅丞相大人辛苦,特地叮嘱大人明日进宫前莫要忘记吃午饭。”
现在想起这句话,只觉得背后一凉,像是被谁盯住了一般。
大理寺卿关正文直接将他的疑问问了出来:“陛下口谕中让我们记得吃午饭,这是何意?”
一旁的墨沉渊一双眸子中依旧墨色浓重,不带一丝情绪,眉间却微微动了动。
了解他的人便会知道,仅仅是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说明他把旁人的话听进去了,并且还有了那么一丝兴趣。
谢成徽思来想去,却仍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不耐地挥挥手:“无论陛下是什么意思,各位都要记住,这次会议恐怕不是什么好事,陛下不是傻子,对我们所有人的底细清楚着呢。”
众人一惊,这才想起当今陛下虽年龄不大,但却比先帝更精明。
两月前沐子卿对沐子冉的一贬一赏,他们至今都没看透,更遑论这次的会议了。
众人讨论了半晌,没有结果,最后还是无可奈何的各自散去。
墨沉渊回到王府,坐在书房里沉思。
内阁会议,他去过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这次本也不欲去,却突然对那个小皇帝有了一丝兴趣。
跟在他身边的隐逸挠挠头,询问道:“主子,不就是小皇帝欲召开内阁会议,也值得这些大臣如此大张旗鼓的聚在一起讨论他的用意?”
墨沉渊眉间一动,溢满墨色的眸子就看向他,薄唇轻启,不急不缓的开口:“本王不知。”
隐逸一怔,随即撇撇嘴,您哪是不知,分明是不想告诉我。
“你不服?”墨沉渊挑眉,没有放过他撇嘴的小动作。
“没有!”隐逸吓了一跳,忙大声吼回去,随即意识到这样不好,讪讪的笑了两声,“属下不敢。”
墨沉渊看了他三秒,一道掌风毫无预兆的击向他。
隐逸“嗷”的一声跳起来,夺门而出,“属下告退!”
墨沉渊嗤笑一声,不再理会他。
这个小皇帝实在是个有意思的,内阁会议本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这些老家伙如此大张旗鼓,不过这是小皇帝即位一来第一次提出内阁会议,且是突然提出,既打的众人措手不及,又不免让人浮想联翩。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看来是要烧到内阁了。
他也正想看看,这个有意思的小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先帝虽待他如亲子,他却没去过几次内阁会议,先帝也不愿让沐子卿太早接触内阁,所以在朝堂上他们是没机会见面的,先帝死时,他因事耽搁了一天,再去的时候沐子卿已经哭晕过去,被人抬回了宫中,太后心疼孩子,不让他再出来,所以两人也不曾见过。
如无意外,明天应该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墨沉渊眉间微动,表示有那么一丝期待。
……………
武丞相府。
刚回到府中的武丞相立刻吩咐下人叫来丞相夫人,眉宇间隐隐可见一抹忧色。
“老爷。”宁然面带三分浅笑,水波潋滟的眸中温柔之色尽显,她的美不似那种一瞥惊鸿般的张扬,而是一种岁月沉淀的宁静悠然,自然而然的带出一种令人心安的感觉。
宁然却是当今太后的庶出妹妹,二人尚在闺中之时便感情深厚,宁雅嫁给先帝做了皇后之后,宁然便被她亲自指婚给武丞相安志铭,做了丞相夫人。
“夫人。”看见宁然进来,安志铭神色之间有所缓和,一个箭步上前便将她护在怀里。
宁然显然是习惯了他这般,低头浅笑,心里说不出的甜蜜。
“夫人,陛下口谕,明日午时召开内阁会议。”安志铭眸光渐渐变得幽深起来,仿若洞察一切般,“陛下,这是要整顿朝堂了。”
宁然抬头看向他,轻笑道:“这是好事。”
安志铭这个人,也着实是个有意思的,身为武丞相,又娶了太后的妹妹,他深知功高盖主的利害关系,皇帝想用他牵制文丞相,又不想他地位太高对皇位有所威胁,所以,他只能收敛起自己一身的光环,避其锋芒。
而实际上,安志铭一方,自始至终都是向着帝王的,也算得上是帝王的一条暗线,所以沐子卿要整顿朝堂,对他们而言确实是好事。
“夫人聪慧。”收回幽深的眸光,安志铭低头,朝着宁然微微一笑,“陛下是个有魄力的。”是时候打击一番那些老家伙了。
“陛下没有先帝那般的诸多顾虑,你就不要瞎操心了。”宁然拉他坐在椅子上,不轻不缓的给他捏肩,“老爷,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宁然看着安志铭的后脑勺,忽而浅笑不已,水波潋滟的眸中更是溢满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辉,衬得她整个人如同天女下凡。
“何事值得夫人如此高兴?”安志铭回头,恰好看见她痴痴的笑个不停,不由得便乐了。
他这个夫人,有时跟个孩子一般。
“夫君。”宁然止住笑容,可眼中的笑意却分毫没有减弱。
安志铭挑眉,宁然很少叫他夫君,一般她这样叫他,就说明有令她非常高兴的事发生了。
“妾…妾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