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重伤昏迷。
听闻这一消息,沐子卿只是淡淡而笑,没有任何反应,却是命内务府送去了几支千年人参。
沐子冉比谁都惜命。
沐子卿对这一消息并未过多关注,此时,她正在描眉。
自出生之日起,先帝与皇后便对外隐瞒了她是女子的事实,并以太子之位为她的保护伞,时至今日,知道她是女儿身的,只有她和当今太后。
沐子冉是怎么知道的,她并不想追究,反正,她活不久。
虽然从小被当做男儿养,却依旧掩盖不住身为女子的秀丽脸庞。
若为女子,沐子卿必然是倾国倾城,万千美人亦难掩其灼灼光华。
正因如此,描眉便成了她每日必做之事,不过是简单描眉,便掩去了七分女子的柔美,虽然男装打扮依然略显秀气,却不会让人想到她是女子。
停下描眉的手,沐子卿唤来宫女为她更衣。
沐子卿知道,明黄色为帝王专属颜色,但这个时代,帝服却偏偏为绛紫色。
一袭绛紫色帝服加身,更是衬的沐子卿本就艳华无双的脸更加邪魅妖娆。
对于帝服,她很满意。
沐子卿想,她总归得去看看沐子冉,曾经的沐子卿对她疼宠入骨,随意一点小嗑小碰便要叫来所有太医,这次她重伤,她若不去,显得太过突兀。
沐子卿怔了怔,突然勾唇一笑,她和这个为帝的奇女子,在性格上真是像了个十足十。
…………
长乐殿。
正红朱漆大门的上方悬挂着先帝当年亲手所题的“长乐殿”三个大字,这里曾经是沐子卿为太子时的住处。
先帝死后,沐子卿便直接赏赐给了沐子冉。
长乐殿,以汉白玉为地,紫水晶为顶,金丝楠木的门上彩凤欲飞,水晶宫灯和夜明珠更是多不胜数。
极尽奢华的宫殿内,名家山水字画却并不显得突兀,反而使其富有一股独特的韵味。
寝殿中,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昏迷不醒的沐子冉此时正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冰晶蚕丝被。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夜明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
看着这一切,沐子卿微微低头,掩盖住眸中一闪而逝的嘲讽。
“长公主如何?”沐子卿不急不缓的声音响起,如玉珠落盘,清晰明辨。
所有人立即转身面向沐子卿,低头叩拜:“参见陛下。”
“平身。”依旧是不急不缓的声线,沐子卿又问了一遍,“长公主如何?”
太医院院首立即站出来,垂头,恭敬的答道:“回禀陛下,长公主伤在头部,头部淤血未散,公主殿下可能……可能……”
沐子卿淡淡的瞟了他一眼,眼里不带任何感情,随即,她走至床边,坐在床上,执起沐子冉略有些冰凉的手。
“郑太医有话直说便可,朕恕你无罪。”
“谢陛下。”郑太医低着头,眼角余光看到沐子卿从始至终一直神情淡漠地看着沐子冉,“长公主可能会失忆。”
沐子卿一怔,随即勾起一抹有些诡异的笑,染墨般漆黑幽深的眸子依旧淡淡的看着沐子冉。
“失忆?”她咀嚼着这两个字,失笑。
“自今日起,长公主赐住静心殿,长乐殿中一切物品交还内务府管制。”沐子卿松开沐子冉的手,站起身,毫无留恋地往外走去,“郑太医,好好替公主殿下治伤,不可留下后遗症。”
“臣遵旨。”
众人又是叩拜。
“恭送陛下。”
这一件事在午时过后便传遍了后宫。
沐子冉被移到静心殿。
静心殿虽也是一座独立的宫殿,却因常年没有人住而略显荒凉,跟极尽奢华的长乐殿完全无法相比。
众人不解。
新帝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为长公主赐住长乐殿,如今才过去了不足一月,长公主便被移到了静心殿,按照沐子卿对沐子冉的疼爱,是断做不出这种事的。
可是,帝心难测,众人虽不解,却也不敢开口质疑,终不过是一个长公主而已,只当是她这么多年终于惹恼了帝王吧。
午时过后,沐子卿只歇了片刻,便想着去太和殿看看她的便宜娘亲。
先帝死后,太后悲痛欲绝,连续几日沉浸在先帝死亡的悲伤中无法自拔,若不是想着还有沐子卿这个女儿,只怕早也随他去了。
太和殿一如既往的宁静,与长乐殿的极尽奢华不同,太和殿端的是大气庄重,无论何时都给人一种庄严不可侵犯的感觉。
沐子卿大老远便看见太后身边伺候的青黛,不由得扬起一抹笑意。
“青黛姑姑。”
青黛忙上前叩拜,“参见陛下。”
沐子卿虚扶她一把,道:“青黛姑姑不必多礼,母亲今日可还好?”
“陛下放心,太后一切安好,只是偶尔想起先帝,难免悲伤。”青黛一边回话,一边将沐子卿引入太后的寝殿。
只见太后宁雅静静地靠在窗边软榻上,形容略显疲惫,眼下乌青,明显是没睡好觉。而她整个人,就跟失了灵魂般,眼里没有一丝光彩。
“母亲。”沐子卿脚步轻移,缓缓的走到软榻边,就坐在软榻边的地上,执起宁雅的手。
“青黛姑姑,你先出去吧,我陪母亲说会话。”
“是,奴婢告退。”
听见她的声音,宁雅才仿佛有了灵魂般,转头看向她。
“卿儿。”看着自己从小当成宝贝的女儿如今长大成人,继承了夫君的江山社稷,宁雅眼中闪动着难掩的慈爱。
沐子卿微微一笑,将头靠在宁雅身上。
“母亲,逝者已矣,何必徒增悲伤。您如今憔悴不堪,父王远在天庭,必定也心疼至极。”
闻言,宁雅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眼中泪光闪动,随即,她像是泄了气般,整个人都显得苍白无力。
“母亲,卿儿所说之言您一定也是明白的。父王如今在天庭,一定也在努力,待卿儿侍奉您百年归老,便带着您看尽他为您创造的繁华盛景。所以,为了父王,母亲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百年之后,卿儿还要交还给父王一个健健康康的母亲。”
沐子卿知道自己说的话过于直白,也有些过分,但这正是宁雅的软肋,也是她心中期许的,与沐经年看遍人世浮华。
这一番话,直直的触动了宁雅心底最深处的那一抹柔情。
沐子卿相信,今天过后,宁雅再也不会如以前那般颓废苍白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