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美景中,我仿佛堕入谷底;
而与你相识,便觉不过是游园惊梦。
好似这谷底,也可曾是天堂。
回到房间,我才感觉昨晚的后遗症袭来,头疼的太阳穴上的神经都开始跳动。几天以来神经紧绷着,生怕自己错了一点。都市白领的通病大概就是这样,喜欢在人前扮的精致漂亮,人后却累的自己都撑不住。
将自己扔到床上,将相机放在床头柜上,想起了藏起的那张SD卡,又是起身将它放到了包的夹层里。事情好多好烦,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我将脑海里纷乱的思绪一点点扯开,却发现快要解开的地方,却是个死结。
我想留下来,那么之前的所有生活,可能都会远去。我到底能不能接受?就这样一遍一遍的问着自己,沉沉睡去。
早上被房间外有人来人往的声音吵醒,虽然夜里睡的还可以,但是头疼的感觉却始终不能够消散。醒来第一件事情,是想拿起手机,看看今日天气和计划。但是意识清醒之后,才明白这件事情大概我是再也不用做了。一种无尽空虚的感觉泛上心头,直到我听到轻轻的叩门的声音。
“谁啊?”我起身叫了一句。
“是我们。”我听到了回应,“我们白天要去band房排练,如果方便的话,现在我们带你四处转转?”
我心里想的是,今日想去找杂志社或者报社,身边现金按照我这样的花销,大概也没多久就会用完。“嗯,好,等我一下。”
“ok。”然后脚步就远去了。
起来收拾好自己,换上了一条裙子,然后只简单地择了一双运动鞋。想着自己今日的安排,又在盘算他们的事情。
拿起相机想向屋外走去,打开门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其实早已经收拾妥当在等我了。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跟着他们的脚步向前走。
家驹顺手点了一支烟,看了我一眼,说了句sorry,然后走到旁边,一个人静静的不晓得在思考什么,吐出雾气。
家强则是在滔滔不绝对我说他们的安排,他们的理想,他们的雄心壮志。我看到家驹脸上的神情,就知道其实事实并没有家强说的那样美好。
从前我只是履行一个摄影师的职责,比如记录下难民的生活,但也仅仅是记录,我不可能无限期的留下去帮助他们,因为这不是我的职责。有很多人说我冷血,但是我只想说,我没有义务那样做,自然更多的时候,我也没有能力。
那么多年了,我深谙对镜头前的人和事倾注过多的感情会走上不归路的道理。只是这一次,看到身旁的他们,我只觉得,所有的法则与道理都没有用了。我想,我想疯一次,无论结果是什么。
“景小姐,你看那边,是我们这一带的城市广场。小时候我和哥哥就一直在这里玩,有的时候还会搞点破坏哈哈..。”开朗的家强一路说过去,家驹抽完烟的神情和之前判若两人,也开始开起了玩笑,“是啊不晓得是谁在这里摔跤还死赖着不回家。”
我笑了笑,然后对他们说,”家驹,家强,不用叫我景小姐,既然留下来当你们的摄影师,哪里会有这么客气的,以后怎么工作啊。”他们两人也是哈哈大笑。
几人是一路走到band房,他们二人的头发长度有的时候真的会让人以为他们内心叛逆。但其实不然,家驹是一个,可以说是温文尔雅的人,并不是很疯狂很愤怒的那种摇滚乐手,给人的感觉稳重大于叛逆。而家强,在他哥哥的庇护下,其实更是一个性格很可爱的孩子。
哪怕仅仅是初识,他们也是很能让人接近的那种,如水一般的少年。将相机拿出,他们上楼时我缓了缓,在他们回头的时候照下一张。这个地方,大概就是二楼后座,我想这样的照片,比几个人比着yeah的手势,要有意义的多。
“刚阿paul来电话说,要和世荣一起过来。Sharon,你会不会嫌吵。“家强不知什么时候接了电话又进来。
“啊,我没事……“话还没说完,看到两个长发男子大呼着进来,“嘿家驹,怎么今晚在这里,家强!wow,你该不是在这里找靓妹吧,家驹这不是你啊,家强更不可能啊,真是奇怪,一天下来怎么就转了性了。”paul从进门的兴奋到看到我后的戏谑,说着就拍拍家驹肩膀。
“景彦,Sharon,我们的摄影师”,家驹自豪的说着,指指我,又指指他们,“这位是阿paul,黄贯中,那位是叶世荣。”
我点点头,看起来这四人今晚是不眠夜了。二个人拿着吉他,家强拿起bass,世荣拿着鼓槌,那神情仿佛站在了香港最大的舞台,红磡,对面是万人,这边是聚光灯。一曲,两曲,三曲。家驹突然停下来,拿起笔,开始写出和弦,慢慢地拨弄着吉他,然后记下和弦,我坐在靠着门口的一张椅子上,不想打扰他们。有的时候看到他们笑的开心,就会拿起相机,拍一张。
就这样,几个人排练一直到了黄昏。家驹点燃了烟,打开窗户,对着窗外沉思着,吐出雾气。
家强站在他哥哥身边,从背后拍拍他的肩膀。我拿起相机,从背后拍下了这幅画面。窗外是繁华香港,屋内时落寞少年。少年有理想,却被淹没在这繁华的不能再繁华的地方。
一阵风将烟味倒灌进房屋,我吸到味道,呛了好几下,家驹听到了顺手将家强的烟一起掐灭。一边连声的sorry,一边不好意思地转身出去将可乐拿进来,打开了才递给我。
他们几个人好像在写词还是在策划什么,放下所有乐器,而我,看了看表,大概是晚餐的时间了。我放下相机,又不忍心打扰他们,轻声说了句,“我出去帮你们买饭?”
家驹却是对着我喊一句,“你自己买就行,我们有吃的。”
我笑着回头,“你们难道会在这里煮东西?还不是公仔面的,不打扰你们啦,一会回来时准备吃就是了。”
下楼的时候,楼下商店里老板的眼神也怪怪的。似乎是在说为什么我这样一个女孩子会跟着一帮子夹band的人去玩。
然而我知道,很多东西不需要别人去明白,正如他们的理想,大概别人也明白不了。
绕过街转角,就是一家茶餐厅。我记起家驹家强都喜欢辣的,所以就点几个带点辣的菜,拿了两只烧鸡,还有几分炒饭,顺带捎了几瓶啤酒。不是很丰盛,但是总比他们的泡面强。
再回到band房时,四人已经收拾好了乐器在谈天,大概也是在等我。我把买来的吃的随手搁在桌上,家强去打开,然后我转身回到房间去,把他们为我买的一起拿过来。
宴酣之乐,非丝非竹。这几个怀揣着梦想的少年,用心写出的曲目却不被人赏识,说到伤心处,几个人眼眶都有些许湿润。而家驹看了我一眼,对他们说,“不准喊,梦想是要靠人去实现的。我相信努力总会有回报的。”说着高举酒杯,大喊“cheers!”
“cheers!”
清脆的杯子碰撞之声,大家的欢笑声,似乎时间永远不会带走。他们几个少年身上,似乎都有着那股不服输的精神。我只记得当年的我也一样,就这样怀揣着梦想,踏上我的追梦之旅。
我不可能去告诉他们,他们如今的一言一行,在今后的岁月里会被人们所记忆,所愿意了解。他们的每一句歌词,哪怕只是随便写出的,也都会被传唱。
我想,现在最合适的,就是留在他们身边,在他们追寻梦想的旅途中,去给一个陪伴。可能今后的他们,会更好。
吃完饭之后,他们拿起背包,我带上我的相机,一起去外面散步。香港的街道上,弥漫着一股青春的味道,而我身边的几个人,我走了几步,回头望望。
“停一停,tellmecheese,”我举起相机,笑着看像他们。他们愣了一下,随后跳起来大叫,“cheese!”
我摆弄着相机,看到镜头里四个少年的影子,听着他们对音乐的高声见解,突然嗅到了青春的味道。
是啊,青春,大概就在这纯真里。而我的生活,好像从来都是那么复杂,从来没有这样简单过。
“Sharon,你过来帮我们拍。”“你说这个姿势怎么样?”“哎Sharon,你说我站在哪好?家强你让一让!”“哎别打我,你们干嘛?”
我的名字,穿插在他们的欢声笑语里,很幸运,我能结识他们。嘴角边勾起了一丝微笑时,我听到了吉他声。以为是他们在放录音带,但抬头时却看到一个少年,真的还很小的少年,在路边弹吉他。
我看到他娴熟的动作,那样的风范甚至不输于四子,这大概是………
正在想着,家驹先开了口,“hey,吉他弹得很好啊,有没有兴趣夹band?”
“啊……我……我想啊,可是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够资格啊。”那青涩少年鼻梁上与家驹一样,架着眼镜,眉目里清秀,修长的手指上与四子一样,都是伤痕累累。
“你怎么不够资格,听你刚刚弹奏的,再练练都可以做我们beyond吉他手了。”阿paul笑着说,“多一人弹吉他,家驹省事哈哈,如何?”
“你们是beyond?”少年这时候才抬起头,惊讶的说着。beyond在当时喜爱摇滚的少年里,真的很著名。
“是啊,你可以试试看加入我们。吉他手,ok吗?”家驹笑了笑,看着他问道。
“我真的可以吗?”少年激动的脱下吉他的背带,想要抱着家驹和Paul,而家强则在一旁也是笑着,差一点被少年的手打到。
“好啦好啦,哎哟,你叫什么?”家驹被这么热情的拥抱似乎吓到了,但还不忘问少年姓名。
“我啊,刘志远,17岁。”少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身旁的人都是他的哥哥们,连最小的家强也比他大一些。
我就站在他们身后,家驹拉我出来,“远仔,其他人你一定认识,但这一位,我们的摄影师景彦,Sharon小姐,一定要郑重介绍咯。”
“啊,Sharon小姐你好。”远仔他好似有点放不开,只是好奇的盯着我的摄影器械。家驹则在一旁笑得开心,因为远仔说自己还会键盘,家驹这回是真的省事了,大概再也不用为了演出犯愁了。
我扶着旁边一根路灯在为相机换镜头,他们几人开心的玩笑着。
有多久没有这样不顾一切的释怀的笑了,我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