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雨欲大,卧雨中,医者至。
自容若出了书房,那书童就一直在踱步,思考着他们的好公子为什么想要去赏雨。
一个还算聪明的书童只说了两个字,却一举点透了所有人。
“情伤。”
所有的书童倾刻间恍然大悟,有的是吩咐小厮去寻找,还有一个直接找到了明珠,向他禀告此事。
“什么?公子说要赏雨?你怎么不拦下他呢,若拦不住你为什么不跟上呢?”
明珠端坐于明堂之上,看着堂下跪的书童,他的脸色铁青,椅子上的扶手正承受着他强劲的力道。
“回老爷的话,公子说他想独自一人赏雨,叫我们都别跟着,我们也不好违了公子的话,只好任凭公子去了。当时我们想着,回廊穿透了整个府邸,公子若是走回廊,应当不会淋雨的,所以公子没有拿伞,我们也没有思虑太多。还望老爷恕罪。”
那个书童又磕了几个头,磕得很用力,在他抬起头时,额头上隐隐有些泛红。
“好了好了,别再磕头了,呆会儿,磕出了什么问题,又要为你请大夫,你们那渌水轩中,一个个都是病秧秧的,真晦气。”
明珠摆了摆手,他在说那个书童时,还贬低了渌水轩的主子。
“老爷,公子找到了。”一个小厮撑着伞冲进了堂中。
“那就好,带我去看看。看看这孩子能做出多过分的事!”
明珠站起身,撑了把油纸伞,便随那小厮直奔花园。
原来,容若单薄的身子是经不起雨打风吹的,在这大雨之下,容若就似一片叶,被打落在地上,任凭雨水的冲刷。
容若倒在了花坛旁的小径上,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硌着纳兰,但他却如一朵莲花,在这肃杀的季节中,开在了这混沌的尘世中。
此时,唯一还开放的花,无法移动,若是可以,他们很想在这大雨中,将孱弱的的公子容若扶进暖室。但,在它们的此生,是做不到了,只能做为一群不会说话的听众,听公子容若倾诉着。
“老爷,就在那儿。”那个小厮对明珠道。
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容若正安静地卧在那儿,他好似感觉不到鹅卵石,就如卧在黄金榻上般平稳。
“这种天气,还乱跑,真不让人省心!你们去把他抬回他那深幽的渌水轩,你现去医馆求医者来。”
明珠看到容若后却是未现怜惜,只是做了番安排,却又回到通志堂看起了朝政。
“唉,你说,公子这是何苦呢?赏雨就赏雨呗,何苦不着伞,不着伞也罢了,又为何不走回廊,知道自己的身子不好又何苦折磨自己,如今,他是晕倒在了小径上,小径上虽是鹅卵石,但也是石头啊,这直直地倒在地上,头上定也有着些许伤。”
“你说咧,不过只是因为表小姐入宫呗,公子如此,倒是苦了我们这些当奴才的。”
那些小厮将容若抬至了他的渌水轩,他的房中自有侍女会为其沐浴,更衣的,这便不是他们当小厮所要操心的事,他们便也自觉退下了。
容若在雨下站了如此之久,里衣外衣自然都已湿透,这套衣物自是不可再着。
“芷兰,你说,公子将他平日里最喜爱的芷依都撵走了,是为了什么?”一个丫头一边为已经湿透了的容若解着外衫,一边问旁边的一个丫头。
“还能为何,公子心中有表小姐啊,公子都将最贴心的丫头给了表小姐,他还有什么不能做出的?”那个丫头也是心直口快,她直接点破了此二人闺中的关系。
容若此时没有任何反应,任凭此二人摆弄着身上的衣衫。
这二位丫头将已经褪却身上尽数衣物的容若“扶”入洗浴间中,她们二人,一瓢一瓢地将水浇在容若发凉的身上。
容若的身子发凉,可是他的额头却烫得很,好似是发热,却热得令人惧怕。
这两个丫头为容若换好了衣物,又将他“扶”回了大床上,用锦被盖得严严实实的。
郎中到了。
郎中抖了抖身上沾到的雨水,一本正经地伸手为容若把起了脉。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那份鬓角微霜的郎中将手收了回来,道:
“嗯嗯嗯,公子定是淋了雨,若是常人,淋点雨也没什么事,只是公子向来体弱,又淋了好些时候的雨,如今的病症可不像不常的风寒,倒颇有些像寒疾。”
郎中捋了捋他的胡子,看着锦被下“安然”的容若,又缓缓道,
“这寒疾,也不是个难治之症,只是,公子定是不能再受寒了,公子此番,怕是要卧床休养些许日子了,要好好地调养生息才对。公子还年轻,此番定是能痊愈的。”
那郎中写下了药方,吩咐丫头拿去抓药,熬成汁,喂容若服下。
那药可真是苦极了,熬药的膳房丫头都受不了这药的苦劲,更何况是公子。他虽从小未吃过苦,但却从未停过那滋补的,强身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