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珩终于侧头看了看趴在地上的邪曦,但他眼底依旧没有一丝波澜,淡淡地,却让邪曦看到了无尽的希望。
“死了也好,省得动蔻渊剑收你。”语气平淡,没有渗人的寒意,却也直直的撞入邪曦心底。
她听后手一颤,无力的倒在地上。
喉中有一股死亡的血腥味,直直的涌出来,“噗”的一声,鲜红色点缀着地面,如一幅上好的红梅图。
而沧珩却已经出了旧园,当他的身影消失在邪曦的视线那一刻,她终于撑不住了,一翻眼眸晕了过去。
十年十里桃花,怎料缺三里便离三世。
入夜,春风徐徐,今夜的繁星少了,月也偷偷的隐入树梢,凉得很,凭添了一缕忧伤。
“仙医慢走。”洛熐站在房门礼送仙医,然后转身走了回去。
紫荆坐在榻上不说话,一个人望着窗户外看得出神。
洛熐走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紫荆,他是魔首而你是二骨仙,斩尸者,仙与魔是不可以在一起的。”说完轻叹了一声。
他只希望紫荆能清楚这一点。
紫荆的眼眸眯了眯,沉思了一会道:“如果这关系当真是不可逾越,那我便求师傅剃掉仙骨,我修练成魔伴他左右。”
真没想到他会是魔首,如果早一点知道我也不会上虚行山当了斩尸者。
“你糊涂,要是成了魔,此生此世也只能看着他和玥姬双修一生。”有些无奈。余光看向躺在床上晕迷不醒的邪曦。
何必都要为不可能的事去固执,他会懂、他会领情吗?真的值得吗?
紫荆摸出软剑,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看不透她现在的表情,她低着头道:“但我如果成了仙,此生此世却只能与他为敌。”
“我不听……不听,骗我……为什么骗我,我不想听啊!”
邪曦突然惊醒,双手捂着耳朵,眼眸呈血红色,没有瞳孔的棕色,一片红,像入了魔,中了邪一般。
他们两人急步走了过去,“二师兄,仙医不是说她伤得很重吗?怎么这么快就醒了?”紫荆有些不解。
洛熐抚着邪曦的背,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放松,事情都过去了。”
他看着邪曦这个样子,就知道是师傅口中所说的魔咒,魔咒入心骨便不认任何人,后果不堪想像。
“放开我,你们要做什么?他会杀了你们,不要过来……”邪曦拍打着洛熐,惊恐的往床角缩去,眼前看到的不是洛熐,不是雅间,而是一张张无数狰狞的脸。
让她不安,让她想要杀人,可是她又害怕自己双手满是鲜血被刑无殇嫌弃。
她很懦弱的,关于他的一切她都会懦弱不堪,她退缩了……
“怎么办?不能让她一直这样。”紫荆也发现了有些不太对。
洛熐皱着眉,愣愣地看着她那个样子,心中止不住的心痛,那魔咒可能已入脑中,有些危险。
邪曦双手抓挠着自己的头发,眼眸越来越迷离,苍白的嘴唇喃喃的和自己在说着什么。
“邪曦,快醒醒,刑无殇他出事了。”洛熐按抚辰仙尊教的那样说出来,声音却是有些低沉。
被他伤到深处,才能放弃吗?这又是何必呢邪曦,给大师兄添了堵又疼了自己的心。
邪曦僵住了,眼眸褪去血红色,恢复清澈之净的眼眸,迷惘的望了望他们俩。
许久她看了一眼窗外,便牵强的勾了勾唇角,“有宵夜吃吗?我好像有点饿了。”
邪曦强压下一切,她的傲骨不允许自己在别人面前懦弱,哪怕是露出一个委屈的神色也不行。
“有。”紫荆转身把桌上的粥和汤药端到她面前,“二师兄你去休息吧,她是个女的,你在这有些不适。”
话语中有几分要赶洛熐走的意思。
洛熐看了一眼邪曦,只见她的视线早已被紫荆手中的米粥给吸引去了,没有丝毫难过之色。
不禁邪笑了一声。
这样固执又爱逞强的你,让我无可奈何,你连眉头都不舍得皱一下吗?你是那样的让人心疼。
洛熐起了身,拍了拍紫荆道:“她的伤还没好,你可不要乱来。”说完便出了雅间。
等洛熐走后邪曦接过米粥,声音有些沙哑的道:“你走吧,药我会喝的。”
她怕自己吃着吃着就哽咽了。
她怕自己忍着忍着就哭了。
“你见过他对吗?”紫荆把一支黑色的羽箭放到她面前。
邪曦看了一眼,就端着粥下了床,光着纤脚踩在地板上,背对着紫荆。
她胸口一阵阵压抑,特别是在看见那羽箭的时候,那一刻仿佛眼前就是旧园,就是无情的他将她拎起然后狠狠扔出去的场景。
“是,他很冷漠。”
这句话不知道是在说寂,还是再说沧珩,脑中满是沧珩的身影,却在答紫荆说的人,到最后她也不知道她在说谁冷漠。
紫荆无言,还想问些关于他的,但又无法启齿,就只是愣愣地站在那。
邪曦吃了几口米粥,总觉得无味,心里难过的发慌,可因为紫荆的存在不好发泄,她放下碗,将袖中,一块血玉拿了出来。
“这是那个人的,在他伤我的时候顺手摸来的,给你。”她不以为意的瘪了瘪嘴。现在的她只希望紫荆赶快离开。
紫荆眼眸中闪过一抹心悸的柔情,小心翼翼接过玉佩,捧在手心,她认得此玉,此玉是寂一直戴在腰间,从不离身的。
她在拿到玉佩时心中有些止不住的雀跃。
寂真的在南溯国?是不是来找我的?
紫荆就这么一想,便激动的跑了出去,像一阵风般……
邪曦眼眸低垂了下来,走到门口将门锁上,随后便背靠着木门缓缓地顺着精致的木门坐在地上。
“是我很坚强吗?还是我的伪装以天下无敌?你竟没有发现我已经伤心的快要死掉了。”一个人喃喃的自语。
蜡烛一点一点的被火苗吞噬着,夜空被寂静所包围着,这一夜好漫长,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你偏要用这么决然的方式让我退却吗?既然你假装遗忘我对你的深情,那我便假装遗忘你对我的残忍好了,我敢赌你绝赢不了我。”
蜡烛的微光一点点的在减弱,任由黑暗渐渐地袭来,夹杂的那冰冷的气息将她紧紧包裹。
邪曦缩紧身子,她将头埋在纤臂之间,雅间里响起一阵压抑的抽泣声,那珍贵的眼泪顺着下巴流入她脖子,再继续往下,湿了衣襟,失了心,沉了笑。
邪曦想起了沧珩第一次和她说的话,越想心越凉。
是啊,如果我不是什么探虚,恐怕早就死在你剑下了。
刹魂者?呵,原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只是一缕孤魂了?
那么要是哪天我没有了利用的价值了,你是不是会了结了我?
她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自己咀嚼心痛的滋味。
她抱着双膝,不敢睡,从来到这里后她很怕做梦,很怕梦到那深宫起大火的那一刻,那一刻是她最绝望,最崩溃的回忆……
她拼命的让自己去遗忘他对自己的残忍,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却擦不掉心中的痛楚依旧。
她心痛如万刀绞心,却还是不知悔改的想继续,只是因为心底的那一点点不甘心,竟变得那么贪心。
恐怕第二天,她真的会遗忘他对她的残忍吧。
因为她不是人,受了伤会疼痛不假,但却能在最快的时间内恢复,可偏偏心却恢复不了,它会痛很久,久到让她麻木了全身。
她的回忆里有欢城,有废墟,只是在欢城与废墟纵横交错的时候,她会退却,甚至躲入角落里偷偷哭泣。
不知不觉蜡烛早已熄灭,日出的暖阳渐渐透过窗户照在她的身上,冰冷的身子缓缓的有了暖意。
邪曦抬起头,她的脸颊上满是泪痕,抬眸看了看梳妆台,她对自己说要坚强,不能让他们看到我的脆弱,不能让他担忧。
扶着门起身,走向梳妆台,面容平静,心里却依旧揪心的难受,所有的伤都隐藏在心底的最深处,再也不想去触碰。
“叩叩叩。”一阵敲门声想起,“小姐。小的是来送热水的,不知小姐是在房内用早饭,还是下楼?”
门外传来一个小二的声音,邪曦从梳妆桌上拿出一方红纱戴在脸上,她一脸的憔脆,怎能给人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