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是夏天农村特有的声音,可是由于近年来人类这种高等动物对低等动物生存环境的潜心治理,使得蝉鸣就像真正落到实处的扶贫指标一样少之又少。而剩下的知了,也像被屠杀后幸存的犹太人一样,寡言少语,不敢有一丝的报复行动。但人们依然能从闷热里觉出夏天的味道。就像费玉清蒙着面唱歌,听众还是可以从他金嗓子中辨认出来。
苏彦帅所在的省是个贫困省,县是一个贫困县,镇是一个贫困镇,假如要评贫困村,那苏彦帅的村子肯定稳拿桂冠。但是,无论这个地方多么贫穷,饭店都是红红火火,生意兴隆的。镇里饭店的门前车水马龙,往来者竟都是些镇里的官员要职,要不就是县级的官员来视察,提高一下这个小镇的生产总值。有句话叫做人穷志短,拿到这里应该叫人穷嘴馋,但说白了两者有相同的地方,志短的人一般都馋。
真是置百姓于水深火热,置官员于酒池肉林。
临近中考了,教室后面的黑板上被人画满了各种无聊的激励人的图案与文字,密密麻麻,就像奥斯维辛集中营里的“犯人”,等待着板擦一抹,就全部死于非命。
今年的中考要求把体育测试也计入总分,目的是为了增强学生的体质。这一来无疑是给学校与有关部门带来一项不匪的收入(受贿),当然学生家庭也会增加一项无谓的开支(行贿)。打着为了学生的幌子来赚取钱财一向是学校的拿手好戏。
苏彦帅从小体质差,通过体育测试对他来说无疑就像是让用纸叠的船穿越英吉利海峡一样。听到要考体育的消息后,他沮丧的像一只误食了大街上不法分子们洒的迷药但没有死的狗。傍晚回到家的时候苏母正在斗地主,进行的火热朝天。现在的况势是反赌的雷厉风行,赌博的依然招摇过市,都进行的很激烈,而且两者井水不犯河水,没有丝毫瓜葛,你走你的柏油路,我过我的立交桥,看来这才是和谐社会的真正体现,真应验了那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一点和中国的反腐业有异曲同工之妙。
以前苏母搓麻将,现在改为斗地主可能是因为发生纠纷时三个人比四个人容易解决。赌场上人际关系掺在经济往来中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其麻烦程度不亚于官场上掺上人际关系。比如说甲乙关系不错,甲输给乙十块钱,乙会碍于面子说:“不用给了”,可是内心却万分希望甲死乞白赖的给,这样显得双方都好。可是偏偏甲正好不愿给,就顺水推舟,不给了。这样两人之间就产生了隔阂,再积累就会爆发,致使两人反目成仇。这种情况发生时如果是四个人,就会两两对峙起来,不分胜负。可如果是三个人,就是二对一了,很容易大获全胜。所以苏母基于这种思想,将搓麻将改为斗地主。而且苏母异常好客,所以家里自然成了赌场。
苏彦帅大步走进已经被变成赌场的家,对苏母说:“妈,我们中考要考体育。”
话罢苏母依然凝神张罗着手中的扑克,生怕出现一丝纰漏而铸成大错,比“****”时期的地主还严肃。对面两个赌徒也丝毫没有懈怠的意思,费劲心机观察着场上的风吹草动,而脸上还得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可见赌场比战场更容易让人劳心伤神。
“妈,我回来了。”苏彦帅的声音提高了不少,让声波在屋子中来回往返了多次,虽然赌场不是磁场,但也有干扰的功效,所以勉强使苏母听到了微乎其微的声音信号。
苏母抬起头,凝固已久的脸上绽开笑容,说:“小帅回来啦,你放下书包先去学习,我再斗两把就去做饭。”
苏彦帅回到自己的屋子,躺在床上,像猫一样蜷缩着自己的身体。听着门外传来的赌徒们的谈笑风生,他抱起一个枕头,压在自己的头上。脑袋就像一个黑洞一样,远方一片迷茫的影像。
吃放的时候饭桌上的菜光怪陆离,千奇百怪,让人看了难以下咽。这是苏母长时间研究养生之道的结果。不知道为什么苏母从前些日子开始异常珍爱生命,仿佛要用菜把赌博带来的毒攻掉,实现以毒攻毒。所以她每天从书上,电视上听专家名士座谈养生之道。待到苏彦帅快考试的前些时候,苏母更是没日没夜的研究,希望能改自己的孩子补充营养。如今,正是苏母潜心修炼很久而初出茅庐的时候,当然要在儿子面前一展雄风。
苏彦帅看着桌子上的各种各样的菜,问苏母:“这能吃吗?”
苏母有点生气,说:“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这是我专门为你做的菜,吃这个不仅增加营养,还能开发智力。”
苏彦帅嘴一撇:“你都是从哪里看来的?我都多大了还开发智力。”
“哎呀,你别管从哪里看来的了,反正吃了这个有好处,我不会害你的。”苏母苦口婆心的说。
苏彦帅没有再说话,低头吃了起来,尽管味道与自己的口味相差甚远,但为了不辜负母亲的一片苦心,还得假装吃的津津有味,比在中国传统的酒场上还违心。吃着难吃的东西,做着好吃的表情,真是人生的一大痛事。
饭后,苏母收拾完家务,对苏彦帅说:“你说你们要考体育?”
“恩,是啊。”
“真是的,这闲着没事考什么体育啊。你觉得能过吗?”
“够呛。”
“你得努力练啊,体育占不少的分吧?”
“恩,30分。”
“唉,这可怎么办啊。你从小体质差,怎么能过去呢!”
“你不知道现在要全面发展吗?要培养三百六十行都出色的人。”
“我们给你想想办法吧!”
一天的时光,就像一支烟一样在高温中慢慢消失殆尽。有些人不爱吸烟,觉得是一件好事。但有些爱吸烟的人,总觉得不满足,对这一支燃尽的烟意犹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