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
兆阳城东门外,废弃的一座古寺,一切都于岑寂的黑夜里。那没有着落的一颗心,却仍旧飘忽不定。
“小鱼……”
“要不要吃点,你最喜欢的桂花……”皓羽准备把一小包桂花糕,放在小鱼座椅旁的木柜上时。
“我讨厌!”
是啊,小鱼现在哪有心思去享用……
“皓羽,对不起,我只是好难过……”小鱼眼角微红,她望着皓羽,看着他平静的面庞,总会平抚她不宁的心绪。
“伯母没事了。”皓羽靠在她身旁,面色温和着。
“真的吗?”小鱼情绪激动道。
“第二天,孟府上下都被安全送回,圣王司徒雷也并未大发雷霆。只是,他们目前都被软禁了起来。还有,许大夫他……”
“哪个许大夫?”
“那个自己便秘都治不好的老头?”小鱼猜测着。
“他怎么了?”
“走了……”
小鱼有些茫然,她不明白“走了”是什么意思,但看着皓羽的神色,她又察觉到一点,自己不愿意相信的,便急声问道:
“他去哪里了?”
皓羽犹豫了一下,说那个老人全家都被残杀,说他自己也被处以极刑吗?他不能。
“听人说,他回老家了,要不是他救我,我也……”
“不要想了,江妹,你的命都是我捡回来的!所以,你要好好珍惜!”小鱼又死皮赖脸起来。不过,看着她这样,皓羽却放宽心许多。
“好吧,今天休息吧,做个好梦!”
梦回落帐,舞尽笙歌罢人间。
……
孟府的宅院,四处是巡逻的军士,那棵后庭里的桂花树,忽地摇晃了一下,落下几片叶子。只是谁也不知道而已……
孟府内门,庭院里也有三两军士手执兵戈,往来走动着。
老管家在厨房里,走过来,走过去,不住地叹着气……
“顺子,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一个瘦胳膊细腿的家丁靠在灶前,围着一众府上仆人。
“王叔,我哪敢乱说话!”顺子把手上的袖子刚卷起来,一阵阴风,一阵炭灰从后面喷了他个措手不及!
“这事你跟夫人说没有……小……小偷!”
“咳咳……”一个灰人,从灶台后面出来了!
“王老头,你再说,你再说我跟王婆婆揭你老底,你藏私房钱!”
那管家王叔一听,心都凉了半截,不过他可知道这是谁了!
“小……小姐,你从烟囱进来干嘛!”
“嘘!”那顺子手上还涂满了灰,却一下堵住了老王叔的嘴!
“呸,呸!你小子!”
“老王叔,小姐还被通缉呢!”
老王叔当即醒悟,赶紧走到厨房门外,四处瞅了瞅,把木门阖上了。
“母亲,她还好吗?”小鱼接过丫鬟小花递给她的面巾,在脸上擦了擦,总算摆脱了那一副像是从土里挖出来的模样!
“小姐,你这次闯的祸可不小,夫人神色憔悴,一直担心着你呢!要不你去看一看夫人!”老王也揪心着,小鱼是她从小看到大的,不知不觉,他习惯了自己这么个调皮的小姐,就像他自己的孙女一样……
“小姐,江皓羽有问题!”小鱼,所有人都回过头,注视着顺子。
“那天晚上,我肚子不舒服,去了趟茅厕!去的时候,书房里还有人,可就那么一会儿,回来时人就不见了!”
“我一直觉得这人开路不正,于是就跟着他出去,过了两条街,刚转过去,他就消失了!就那么一眨眼功夫,街道里空空的,他能去哪……”
小鱼听着顺子的每一句话,心里都不由得咯噔咯噔地跳着。
“你是说,真的是他,杀了忠胜王与念琴小姐!”老王叔面露惊讶道。
“什么,云大叔,念琴,念琴姐姐她……”
顺子一把拉住老王叔,瞪着他,嫌他说漏了嘴。
“没没……这都是他们瞎说的!”顺子赶忙圆场道。
“你们不要骗我,说实话!”小鱼猛地大声道。
“小姐,这事在兆阳城早就传得沸沸扬扬,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后天,圣王要为云殿下举行国葬仪式,就要……”
“原来,我一直被蒙在鼓里。”
“念琴姐姐,我还要给你,给你当伴娘呢……”泪雨连珠而下,小鱼呜咽着,呼吸愈发急促,忽地站立不稳,瘫倒在了地上……
“赶紧扶小姐坐下,愣着干嘛!”老王叔急道。
“小姐,小姐……”
“掐她人中,快点!”
“嗷……”小鱼缓缓醒来,视野里是漆黑的,瞳孔里像是被针扎刺,流溢出墨绿泛红的血丝!所有人在她眼里,都只是一个模糊不清、朦胧的影子,她感觉到所有人都在喊她,可是就是听不清。
“我看不见……我看不见了……”小鱼猛地起身,双手四处舞动,却怎么也碰不到人……
“小鱼……”
木门被打开了,一名年轻妇人——凌玥进来了。
“小鱼,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快去请大夫,快点,愣着干嘛!”
“夫人,使不得,那样小姐的行踪就被暴露了!”
“人命关天,快去!”凌玥怒声道。
……
“大夫,小鱼到底怎么了!”
那须发苍白的老人,将小鱼的眼皮移开,看着她的眼球,里面没有一丝光彩。
“夫人,小姐的眼睛,恐怕保不住了!”
“怎么会……”老大夫摇了摇头,开始收拾药箱,准备离去。
“请恕老朽无能为力,小姐这眼疾,治不得!”那大夫拱手对着凌玥,准备告退。
“你是不是大夫,你居然说这种话!”凌玥叫骂着他。
“夫人,世上固有不治之症,而小姐所患眼疾,周围组织都已死去,再无他法。至于病因,老朽推测是她悲伤过度,或是气血不足,身体虚弱所致!”
“你这庸医,不会治就走,我就不信没有人能治好小鱼的眼疾!”
“没法治,夫人节哀,在下告退。”
“娘亲……”小鱼醒了。
“小鱼,小鱼……”凌玥伏在女儿身旁,泣不成声。
小鱼最可爱的,就是她水灵灵的一双大眼睛。
“娘亲,不要哭,娘亲乖……对不起……”她最不希望,就是让母亲为自己伤心。没有一个孩子,不爱自己的母亲。
“娘,我看见了,你不哭嘛,哭着不好看了!”
凌玥闻言,更是难以抑制心中的悲痛。
“娘,我看见你了,用心看见了。”小鱼安慰着母亲道。
“娘心疼啊,傻女儿……”
“这样,我就不会看到那么多,让自己难过的事了。娘亲,小鱼没有难过,小鱼其实很开心的!”
“女儿……”
凌玥抱住了小鱼,嚎啕起来。
“夫人,节哀。”内堂走进来一人,是一个平素打扮的男子——赫渊。
紧接着,那一名深蓝发丝的皇族男子——司徒显,也来了!
“赫将军,显殿下,凌玥失礼,未曾相迎!”凌玥见着来人,连忙起身作揖道。
“夫人免礼,小鱼小姐的事,我们也很难过。”赫渊和声道。
“将军,殿下,你们可是来……”凌玥担心,他们是要抓捕小鱼,不由得紧张起来。
“夫人无须担心,在下今日前来,并无他意,夫人请放心。”司徒显说道,他注视着小鱼,而小鱼也同样,警惕着他。
“小鱼小姐,你可知江皓羽身在何处!”司徒显平静地问道。
小鱼抿紧了嘴唇,并不发声。
“小鱼,那个男人,不值得你这样做,你要想清楚!”赫渊也应声道。
“小鱼,听娘亲的话,说出来吧!”连凌玥也忍不住发声道。
“为什么,他明明是救我,你们却要伤害他,苍莹也是被你们害死的!”小鱼怒声道。
“鹰王飞痕,向来嗜杀成性,他只是掩盖了自己本来的面目,必有图谋!”司徒显义正辞严道。
“他会图什么,谋什么?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人!”小鱼言辞刻薄道。
“小鱼,你怎么这样无礼,显殿下所言,不无道理,你还不明白吗!”凌玥看着小鱼这般固执,努力劝阻着她道。
“吾兄司徒云,念琴小姐,原本,今年的祈望节,就要成亲了……”司徒显目光中闪烁着一丝晶莹道。
“为什么不能给他一个机会?”小鱼无神的眼眶中,又涌出了泪水。
“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证据也找到了。”司徒显平复神情,正声道。
“殿下!”赫渊担心小鱼再受刺激,故有意让司徒显不要太直白。
“在现场,禁卫发现了鹰族黑羽!”司徒显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似乎明白了。
“一只黑羽又怎么样,乌鸦也有啊!”小鱼急得哭出声来。
“整个兽族,只有他才有可能……”
“够了,不要再说了!”小鱼哽咽道。
是啊,她何尝那么不明事理啊!
“如果不是他做的,你们能放他一条生路吗?”
司徒显转身,不语。
“他是鹰王,他要为自己曾经的血债,付出代价!”赫渊也这样说道。
“忘了他吧,小鱼。”
“他在兆阳城外的废弃寺庙里。”
“多谢小鱼小姐!”司徒显回身,作揖道。
孟府内的军士,随着司徒显离去也不再驻守于此。
小鱼,从此放下江皓羽,自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