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追寻什么金钱享受,只顾一路往西走,寻思这面毕竟偏,到好存活,没想到来了这就没了盘缠,本身钱就少,这下如何是好,我寻思我即是杀人犯,再杀一两个也无所谓,便琢磨起了打劫的勾当,但随后一想我只是讨点钱,没必要伤人性命,我杀那么多人,全都是坏人,我如何杀得好人,我杀好人,我跟被我杀的那些狗才还有什么区别?左思右想犹犹豫豫就到了晚上,我在车站这面徘徊,看得俩外乡人,背的好大的包裹,我寻思就算没有钱,吃的穿的,都是我能用过的,便跟了上去,说实话,别说俩人,就是三个五个我也不曾怕,可没想到我刚跟到一个人少的巷子里,那中年人就回头了。”
朝文一想,我父亲劫法场也只在一瞬间,出神入化的本事,你安敢造次,遂微微一笑。
“我说,‘老兄,我不想干什么,只想让你行个方便,资助我两个。’结果你猜怎么着?”
朝文想也没想就说道:“你被张三树一下给治了。”
“哼,瞎说,你绝对猜不到的,因为连我都没想到,只听他说:‘勿要自以为杀得几个鸟人,便能在我面前放肆’。大意是这样,我心一惊,坏了,这俩是警察,知道我是杀人犯!我便有了跑的想法,但一想,不对啊,不像是警察,要不然他知道我是杀人犯,怎还会如此淡定?但我又不便再问,细细一想,他肯定是在吓唬我,我也吓唬他一下,说不定能讨的好处,我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谁知这张三树了得,我还没到他身边,便被一股气浪震的一个后仰摔了个大屁蹲,然后只见他朝我蹲了下来,严厉的苛问我来历,我一想,死就死吧,倒也痛快,便向他说了个明白,可没想到他不但不抓我,还把我扶了起来,说道:‘我闻你身上的血腥味,想是沾了几条人命,但没想到壮士竟如此好手段’然后又从身上掏出一把钱,塞到了我手里,让我自去避祸,并示意不要再多问,他就转身走了。”
大喇嘛说完,心神激荡,其实是因为这么多年,除了张三树听他说过这些,他在没有向任何人说起过,一直憋在心中,好生沉闷,如今朝文听之泰然,大喇嘛愈讲就愈痛快。
“那,张三树一走你又追过去了?”
“嗯?你怎么知道?”大喇嘛一脸不解的看着朝文,朝文正想解释说要不你怎么知道张三树的名字,两人却已经不知不觉走回了车站,到了宾馆,被老板要求出示身份证,只把朝文打断了过去。
朝文一进屋,发现原来这喇嘛房间都是定好的,他的行李也在地上扔着,想是刚才也是买票去了,刚巧碰到自己,所以朝文觉得这大喇嘛应该不是歹人,何况这喇嘛把自己杀人的事都能给自己说,又不像是编的,当时也曾听说起过陕西的灭门案,加上刚说见着父亲这段,也不像是“唐”这样的人,但朝文出门在外还是不放心,毕竟这喇嘛语气跟出家人相差甚远,转念又问道:“大师您刚是买票去哪吗?”
大喇嘛听朝文问这个,突然陷入了沉思,朝文看到大喇嘛眉头紧皱,半天没有回答,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寻思了一下,又慢慢问道:“我该去哪找张三树?”
大喇嘛听这么一问,马上回过了神,看着朝文答道:“你去敦煌那边看看吧,西藏这面你就别去了,我回寺交代一下亲自去给你走一趟,你来回也是折腾。”
朝文见大喇嘛已经回神,又听着要帮自己去拉萨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惊讶道:“啊?大师……”
“怎么?没钱了?”大喇嘛现在已经全然回过了神,就跟刚才吃面时候一样。倒是朝文被这么一问,整的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钱是真没多少。大喇嘛看朝文满脸踌躇,已经明白三分,定是资金不足了,于是把手伸到衣服里,摸了一把钱出来,朝文看时,起码得有小一千。
“拿着,去找张三树。”
朝文如何肯收,没怎么多想就拒绝道:“不行不行,我自己能应付,怎么能要大师的钱。”
“拿着听到没?不然我老大的饼子招呼你!”说着就把宽厚的手掌举了起来,瞄准了朝文的脑袋。
朝文心想,你还能真打我不成?不过不能伤了和气,就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办好事的,钱先拿了,然后要来他地址,到时候想办法还了吧,于是说道:“大师别生气,只是我觉得这钱太多了,太感谢了,大师您是去拉萨吗?您住哪?等这阵过去了,到时候我把钱给你寄过去。”
“寄屁。”一边说着,一边拉过朝文,把钱全塞到了他的包里,然后自顾自的躺倒在自己床上,又说道:“你现在去车站看看票,怎么去,自己掂量掂量,不过我觉得坐火车应该合适。”说完呼呼睡了起来。
朝文一面发愣,一面心存感激,想到出门都遇贵人,看来老天是在帮自己的,张决这事应该有希望……于是小声说了声谢谢,就直接去了车站,看了一下车票的价格,又出门坐公交去了火车站,最后买了一张去张掖的火车票,回来的路上又找了家水果摊,挑了点水果,回了宾馆。
回来看到大喇嘛已经醒了,坐在床上练功不像练功,禅不像禅,所以也不敢打扰,把水果放到大师那边,就回到了自己床上。只是朝文这个心情啊,这大喇嘛除了讲他杀人这事,其余什么都不说,不过朝文倒是想明白了,这大喇嘛再厉害,终归是个逃犯,心里可能多少还是有芥蒂,所以也不愿把现在透漏过多,至于怎么出的家,练得武功,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眼下重要的是救张决,想来想去,朝文也自不在问。
第二天一睁眼,朝文发现大喇嘛已经不见了,一袋子水果也只是少了个苹果,脑子里寻思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个残忍的杀人犯?
洗漱完毕,朝文也上了路,感叹世界上还是好人多,但是转念一想,他算好人吗?当年杀了那么多人。再者要是当年他被打死了,或者我父亲没有给他钱,他会帮我么?谁会帮我呢?不禁苦笑。火车到点一开,朝文的心思就开始变得茫然,窗外但见山峦叠翠,云山相接,时时刻刻都像是大师笔下的画卷,只是远处的牛儿马儿不愿被圈在画里,被风引领尽情的奔跑着,就像朝文的心一样。
朝文坐了许久,又把那张纸拿了出来,也不管其他乘客的目光,在硬座车厢走了一圈,列车员看到也不怎么拦,因为朝文只是手里比其他人多了张写着字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