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唇红齿白,一抹笑从脸上漫出来,让邢百炼乍一看,顿时呆在了原地。从脚底渗透一股春风之气,忽觉凉风十分温暖舒适,此处是山林小道,他与她两人漫步于此……
待回过神来,才猛然惊觉,莫不是师父所言的春心萌动?
脸红了一红,有些羞涩地偏过了头。
赵千春从未见他如此模样,况且他一个大男人,此举实在有些……
傻了一瞬,猛然敲了他一记,道:“你傻了?”
先前被逗乐的佳人叹了口气,手抓上腰间的匕首,递到邢百炼面前,凄然道:“既然被你抓住,你便杀了我吧。”
邢百炼一阵惶恐,连连摇头,赶紧按住她的手。
佳人也略略羞涩了一回,慌忙收回手来,一双眼眸不知该看向何处。
这戏码赵千春算是看明白了,鄙夷地撇撇嘴,将匕首从两人手中抽回来:“你不杀,我杀。”说完便将匕首朝着佳人刺过去,佳人看来是真心想寻死,闭了眼就这么等待着匕首的刺下,而匕首将将触及她的衣裳,便被邢百炼用手拦住了。
“别杀!”邢百炼满脸着急。
赵千春横眉怒目,恨其不争道:“你是没见过女人吗?就这样一个女人,还是刚才想杀你的女人!怎么就被你看上了?还为她能舍命了?你知道你这条命我娘费了多少力气才救回来的?你能死吗?你敢死吗?”
“我知道你们俩也算救了我命!但是……”邢百炼皱眉看了看赵千春,无奈道:“你小小年纪就学会杀人怎么行?”
“我不小了!”赵千春怒道,“你看我都到你胸口了!我哪里小了!隔村的小孩儿哪有我长这么高的?你看我像小孩吗!”
“是是是……你不像。”对于赵千春的胡搅蛮缠,邢百炼向来顺从为上,再循循善诱,“只是她也没能杀了我,这罪没犯呢,就杀人,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你杀你三十多个仇人的时候怎么没这么想?你还真想等她杀了你你再回头杀了她啊?再说了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你怎么就能这么相信她了?你连她名字都不知道……”
“我叫方琴。”佳人默默插了一句。
赵千春瞥她一眼,继续道:“好,方琴……你看上一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也好啊,我也能当你脑子被猪油蒙了!可这么一个……啧啧啧……要姿色没姿色,要身材没身材,要武功也没武功的女人,哪点好了?你告诉我她哪点儿好了?”
“人家长得挺好看的,你别胡说。”邢百炼皱了皱眉。
“哟,这才多久一会儿吶?就替她说话啦?她长得多好看?比我还好看?”赵千春笑得恶狠狠,狠狠拧了邢百炼一把。
邢百炼上下一个打量,嘟囔:“还没长开呢,怎么比。”
对上赵千春一双盈满笑意的眼眸时,邢百炼脑中轰一声,就傻眼了,脑中不断回响着一个声音:“糟了糟了糟了,得罪这姑奶奶了……”
身体比脑子行动还快,先拉了方琴就开始跑,跑出去几步才回过神来道:“快跑!”
赵千春微微眯眼,与赵三爷的冷冽有几分相似,浑身散出的杀气让邢百炼忽然停了步子,干笑着转过身来,不安道:“千春啊……我不是这个……”
话音未落,只见赵千春原本还在几十步开外,转瞬便到了眼前,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到身上受了一掌,内劲十足,简直要撕裂肺腑。当时便将两人一人一掌击晕过去。末了拍拍手,往两人身上洒下一些粉末,面无表情道:“让你吃里扒外,让你狼心狗肺,给你点教训!”
安静的城郊小树林飞过几只小麻雀,叽叽喳喳叫了两声。
好不欢快。
客随居中,木三娘见到赵千春心情不错地回来,顺口问道:“怎么这么开心,今儿个去哪儿惹祸了?”
赵千春谄笑道:“娘亲,我去听书啦,听胡扯先生说什么先皇的故事,说到朝中有个大美人,叫……瑞王的,娘亲你想不想去瞅瞅?”
当着赵三水的面,娘儿俩商量着看美人,赵三水立刻沉了脸,道:“多好看?有你爹好看?”
赵千春转了眼眸,像是思考了一番,才道:“唔……没看清,但是人家气质比你好啊爹,人家可是达官贵人,爹你呢?只能坐在轮椅上,比不得比不得。”
赵三水怒了,一掌拍在桌子上:“你这胳膊肘儿往外拐的,我白养你这么久了!”说完立刻瞅向木三娘,“三娘,你说,在你眼中,谁好看。”
木三娘却是问赵千春:“你瞧见瑞王了?”
赵千春点了点头:“不过没太看清,人太多了,可惜啊,天下第一的大美人就这样在我面前,我却被那个混小子给拉走了,没看够,太可惜了。”
木三娘这才发觉邢百炼并未跟着赵千春一起回来,问道:“邢百炼呢?”
赵千春扭了扭身子,撇嘴道:“我将他扔城郊树林了。”
“什么?!”木三娘惊呼出口,一口气顶在胸口,半天没缓过来。她从没想过自己女儿能给自己捅这么大漏子,瑞王来了江都,而她让邢百炼在外面待着。
赵三水眼眸沉了下去,叹了口气道:“丫头啊,你这次……”
“你跟他城郊树林分开的?你就这样让他走了?”木三娘急急道。
赵千春被木三娘的气势所吓到,嗫嚅道:“我洒了迷幻散,他跟一个女人睡在那儿了,估计今晚醒不过来。我只想让他在外面吹一晚上的冷风而已……”
迷幻散,其实是让人昏睡的迷药,只是让人昏睡的时候会产生一些幻觉,做一些不着边际的梦。
“你、你、你……我回来再收拾你!”木三娘话没说完,便轻功赶往城郊树林。
十二年来,木三娘夫妇爹娘可谓是对这个女儿溺爱至极,从来不假以辞色,偶尔也就佯装骂骂她,也从未真正动过怒,这回木三娘真的是气急,气势强盛了些,将赵千春吓得有些傻。这会儿她突然有一瞬间同情她爹,爱上了这么凶的一个女人。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终归是十二岁的孩子,被娘亲这么说了,心里有些委屈,眼里包了泪,看向她爹。
她爹叹了口气,转头走了。
被捧在手心的大小姐转眼间爹不亲娘不爱了,心里承受不住,眼泪也就忍不住,哗啦啦流了下来,嘴上也不歇停,放声大嚎。
赵三水不过是放心石头在看着门,不用担心娇气的小丫头会一气之下大晚上跑出门去。
却说木三娘火急火燎赶到城郊树林,那一片是空的。原本就着急,如今又没有找到人,心下害怕人已经到了瑞王手上,再要回来可就不大好办。瑞王本就是打着要抓邢百炼来名正言顺让朝廷插手江湖事的算盘,如今来了江都,他手下能人异士颇多,见着邢百炼,怎么可能被邢百炼给逃掉。
再说邢百炼本身身上有伤,赵千春还下了迷幻散,若是瑞王曾早她一步到了城郊树林……
多想无用,只能期待带走他的人,不是瑞王。
“江都城,是喻恪的地界,他派人去找,总比你一人好。”
木三娘回头看了来人一眼,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赵三水,只不过此时他是立在远处,轮椅不知去了何方。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有什么可不放心的,你回去吧。”木三娘准备掉头去找喻恪。
“若不是贺兰谆,我为何不放心。”赵三水轻轻弯起唇角,走上前去拉住她,“我向来小心眼儿。”
“哼。”木三娘未再多说,当务之急还是去找喻恪。
夜晚的飞鱼庄,格外热闹。
木三娘携着赵三水落在飞鱼庄门口之时,门口守卫正与一人在打斗。
飞鱼庄守卫功夫算不得多好,两人与一人搏斗,其实也是很勉强。此人周旋于两人之间,游刃有余,却始终不将二人击退,如戏耍一般。两人自是不甘愿,更是发了狠力,在此人面前依旧是不足为提。
木三娘急着见喻恪,于是刚一落地,便冲到三人中间,将两边分开。守卫倒是容易打发,与那人对上的时候,木三娘心中一震。此人武功高深,江湖少见。再瞧此人年纪轻轻,更是惊讶。
那人也是微微一惊,仔细打量了一番木三娘,才唇角稍稍勾起,抱拳道:“久仰。”
这话说得木三娘微微皱眉,两人从未见过,何来久仰。且不称呼她的名字,直呼久仰又是何说法?
那人将木三娘表情尽收眼底,唇角又扬起了一些,道:“在下瑞王府,休渔。”
木三娘心中一震,愣在原地。
赵三水走到她身前,上下打量他一番,眯着眼道:“你是不是也要对我说声久仰?”
休渔略略惊讶,朝着赵三水再一个抱拳:“久仰。”
“不知瑞王府的人动作如此快,方才到江都不久,便大闹飞鱼庄?”赵三水沉声道。
“与两名守卫过过招而已,算不得大闹。”休渔答得轻松。
“哦?不知休渔公子如何才算大闹?”喻恪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门口,挑了件庄严的锦缎长袍,伫立在门槛前,脸上隐隐有怒气。
“看来喻盟主要赶人了?”休渔朝着喻恪走近了两步。
喻恪眼睛压根不看他:“我的门口,不想见的人,我有权赶。”
喻恪的作态高高在上,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休渔稍稍皱眉,顿了一会儿才又堆起笑道:“在下不过来向喻盟主问个人的下落而已。”
“你们瑞王府想找人便自行去找,来我飞鱼庄作甚。”
“可瑞王府的人,却是瞧见有人带了我们要找的人进了飞鱼庄。”
“哦?你是要搜庄?你当这里是你京城?!”喻恪提声怒道,狠狠瞪了一眼休渔,便转身准备进去,“好走不送!”
休渔掌风开路,几步抢在他前面:“喻盟主如此着急离开莫不是心虚!”
身后杀气凛冽,喻恪眼眸一冷,毛头小子,好生大胆。手掌聚气,转身对上已到胸前的掌风。原本还存了震慑的意味,留了三分力,却不知休渔功力深厚,这掌他用七成内力居然接不下?心头微惊,暗暗提了剩下三成内力,才堪堪将他击退。休渔回退之前又加一分力,不服输将喻恪也击退两步。待喻恪皱眉抬起头来,便见休渔微微笑道:“喻盟主,莫非忘了,有句老话叫做,后生可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