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中，灰色的雾气在林间氤氲着。丛林中的水汽在微光里折射着光芒，但这些光却不是晶莹的亮点，灰扑扑，白蒙蒙的，就像一张漏光的幕布。
顺着基德手指的方向，我看到前方的土地上有一道浅浅的灰流淌了过来。
如同水银一般，蒙着尘土的暗色，金属般的质感，缓缓地，那条灰色水流漫到了我们身前。它所吞噬到的一切地方就仿佛褪色了一样，所有的事物，树木，土地，岩石，等等都纷纷变成了灰色，像一副突然静止的黑白风景画。
所有的东西都烙印在了原地，我清晰地看见一只跃起的野兔定格在了空中，变成了一张黑白图片。在我的感知中，灰流的那端已经没有任何气息存在了，就仿佛被生生地隔离出了这个世界。
基德还楞在原地，我连忙抱起基德，往树林外边退去。我对这道灰流有着极大的忌惮，哪怕它还没有到我们近处，但是那些诡异的景象已经令我感到危险了。
然而被我扛在肩上的基德却忽然发疯似地拍打我，他大喊道：“放我下来！尤莉安！你在干什么！这就是我们要寻找的入口啊！”
“什么入口！”
“哭笑寺的入口啊！虽然不知道你怎么做到的，但是哭笑寺的入口已经开启了！”
我停下来奔跑，回过头来，重新看向那道灰流。诡异的是，我的奔跑速度远超它蔓延的速度，然而我停下来之后，它仍然慢吞吞地流淌着，可是我们之间的距离却缩短了不少，刚刚只在眼边的灰流已经快接近了我身前十数米的地方。
“好吧，既然这是入口，那基德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进去！”我有些慌张，那些灰流实在太可怕了，如果硬要形容，它们就像是我的【死锁】，所有的事物都被隔离在了死的一段。而且那些灰流又分出了无数细小的支流，就在我停下来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它们已经将我和基德包围了起来，其中甚至有一条探到了我的脚边。
我连忙挥动红光，包裹着星灵的剑气劈砍在灰流之上。
骤然，丛林中响起一声恐怖的低吟。
所有的灰流都猛然褪去，我和基德身边空出了一片荒芜的土地。
“尤莉安……”基德的脸色一片苍白，“你惹上大麻烦了。”
我没有接基德的话，因为在丛林的深处，灰流退出的尽头，一股庞大得不可思议的气息从一片虚无中喷涌而出。它就仿佛是一个黑洞，所有的感知一靠近它就被吞噬殆尽，在它周围，是什么都不存在的空白。
“你把【死河】……弄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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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在那股恐怖气息的压迫下，我已经不得不呼唤星灵将我和基德的周身笼罩起来，抵抗着死气的侵袭。
“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基德语气很糟糕。
“你不是哭笑寺出身的吗！为什么你会不知道！”我咬着牙关，那些灰流虽然都褪去了，可是那股气息却在一步一步地接近，而伴随着它的靠近，我的星灵压力就越大。
“谁让你在这个时候打开了入口！这种日夜交替的黎明之际，正好是它觅食的时候，再加上你刚刚好死不死地攻击了它！如果是其他的攻击倒也无所谓，在它的【领域】里面，它是不可触碰的，但你的星灵太过特殊了，越过了那股力量，正好把它弄醒了。”基德语速很快，“我本来是想让你在白天用你的星灵诱惑它，那个时候打开入口，正好是它最虚弱的时候。其实现在打开入口我也有办法进去，但一条苏醒了的蛇和沉睡时候完全不一样……”
“等一下，你刚刚说什么？蛇？”我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冥蛇【死河】。”基德面无表情，“哭笑寺就在它的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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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气愈来愈浓烈，灰色的星灵犹如实质，形成了厚厚的光膜，将灰蒙蒙的死气隔绝在外，远远看去，我和基德就像一枚巨大的灰卵。
“基德，你说的冥蛇不会是指神话时代的那位……”
我在听到基德说冥蛇这个词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歌谣当中的“死的河”竟然是一条巨蛇，而且或许还是一位消失了许久的古老神祇。
在人类漫长的历史里，曾经有过一段混乱的神话时代。
那是旧历之前的历法中，关于那个时代，哪怕是完整的帝国纪年中也许多语焉不详，很多事情都只是一笔带过。在那个时代中，无数神祇并立，各种强大的存在纷纷站出来争夺信仰，帝国四分五裂，战乱不断，光是留在记录当中的神祇就足有一千多个，尽管他们大多数都已经亡佚，但神树现在一统信仰也不过数十年而已，实际上各类神祇还在蠢蠢欲动，只是神树实在是太过强大，它们无力抗衡罢了。
尽管帝国纪年中关于神话时代的记载亡佚了，但是在那些古老的家族当中，仍然保存着为数不少的家族史，这些古老的家族大多都是当时神祇所选择的代言人，每一个都有着显赫的过往，要知道，在帝国四分五裂的时代，甚至同时存在着七八个“帝国”！
留存在记载当中的神祇现在大多只剩下名字了，有些甚至连样子都已经不知道了，但是在神话时代中，有四位神祇是不容忽视的存在。
红狼【逐日】、雷鸟【光镰】、白鲸【迷梦】还有……冥蛇【死河】。
它们是神话时代中贯穿始终的存在，也是最为强大的神明之一。在当时的割据当中，每一个都占据着帝国的大部分疆域。而当时的四大家族，哪怕到现在也是如雷贯耳。镇守帝国北疆的索尔家族，就是当时红狼选择的代言人；而现在牢牢把持帝国海岸的柴尔德家族，则是神话时代白鲸的代言人；雷鸟所选择的摩根家族虽然现在没落了许多，但是在帝国南境仍然是不容小视的一股势力。
唯一消亡匿迹的，就只有在当时如日中天的冥蛇代言人——瓦尔家族。
在神话时代中牢牢占据帝都的瓦尔家族仿佛是一夜之间蒸发似的，和他们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位神明。伴随着历史的缺失，他们一同不明不白的消亡在了历史当中，成为了考古学当中著名的谜团之一。
没想到的是，它竟然此刻出现在了帝都城外的丛林当中，而且那个神秘的哭笑寺，竟然在它的腹中！
“冥蛇是能够穿梭生死的神明，它天生就可以隔绝生者世界的一切攻击，只要牢牢躲在它的领域【死国】之中，它就几乎是不败的。但是你的星灵能够窥探死的一端，也就有了自由出入它领域的资格。这就是摆渡者的实质。”基德像是想清楚了什么，他轻声说道，“但是摆渡者实际上也是偷入它领域的偷渡者而已，如果被它发现，那么就算是摆渡者也不能出入它的【死国】，这也是为什么从哭笑寺隔绝世事的原因。既然它已经醒了，那我们也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了。”
“它名字是死河，对吧，那就让它成为一条真正的死河吧。”
基德挑了挑眉，吐了一口气。
“杀了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