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王……”
从云海中飞出的巨大白鸟远走了，连同它背上的那个人，一同消失在了天际。而我身边的阿一仍然匍匐在地上，不肯抬起头来。
“究竟怎么了，阿一？为什么会有钟鸣？那只巨大的白鸟是什么？还有它背上的又是什么人？是你口中的雾王吗？”我有一肚子的问题和不解。
可阿一没有回答我，他伸出手来把我也拽倒在地上，让我向那只白鸟飞走的方向跪拜着。我趴在地上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忽然整座神山都轰隆隆地颤抖了起来。
神山……在下沉！
整个地面都在疯狂地颤栗着，不断地有碎石和冰块从旁边的山壁上脱落下来，阿一猛地护在我身上，那些落下来的山体碎片砸在他身上，发出砰砰的闷响。
“阿一！”我拼命尖叫起来，“神山怎么了！”
“别害怕。”他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只是神山下沉时候掉落的一些碎石而已，等一会就会结束了。”
“可是，为什么神山会突然下沉啊！”
“因为雾王走了。”他苦涩地笑了笑，“神山的三万八千米，是历代以来的所有王用浩瀚的伟力不断地累积起来的，历任的王都会将自己的大部分神力积累在神山上，当王死去的时候，留在山上的神力会和王的神躯一起化作神山白色的山石，这也是神山的由来。”
“可是雾王走了，她带走了她的神力，所以整座神山就会向海里跌落一部分。”
“那现在神山还有多高啊？”我强忍着地震带来的强烈晕眩感，透过阿一的身体，我能看到神山正在云层里飞快地跌落，像是被刺破的纸张，天空中还残留着山体曾经穿透的空洞。
“雾王一走，应该只剩下不到两万米了吧。”阿一回答道。
“跌落了一万八千米？！雾王的神力这么惊人吗？！”我惊叹道。
“不。”阿一摇摇头，“雾王只是带走了自己的【雾神力】，神山应该只跌落了数百米。这一代的神王继位时间都没过百年，除了山王之外，其余的王都只为神山拔高了百米左右。”
“可是这一万八千米……”
阿一沉默了片刻，说道：“是之前跌落的。”
神山的颤动已经停止了，浩荡的烟尘弥漫开来，让星空都变得朦胧了许多。阿一弹开身上的碎石，拉着我站了起来。神山上现在已经一片狼藉，当初那座洁白如玉的不朽之山现在和废墟似的，山体上到处都是破裂的碎纹。
“百年前，神山上一代神王在外全体莫名死亡，整座神山在深夜中狂坠一万米。那次神山跌落，被称为【梦灾】。神山上的子民十不存一，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认为神山已经灭亡的时候，这一代的疾林山火，霜雾雨花电九位神王力挽狂澜，将神山重新复苏，重回这世界中最顶尖势力的行列。可是好景不长，就在十年前，新一代的神王们前去调查上一代神王的死因，出去六位神王，却只有山王一个人活着回来了，和他一同前去调查的五位神王都生死未卜。留守的霜王执意要去找回那五位神王，可山王回归之后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两个人意见不合，然后霜王带走了神山的一大部分神力，独自出发了。于是神山又跌落了八千米。这第二次跌落，被称为【霜灾】。”
阿一哈了一口白气，我才感觉到，周围的气温骤降，地面已经开始凝结出一层层白霜。阿一抓住我的手，一团温热的气团从他手掌中传到过来。
“你没有神力，是无法抵抗这寒冷的。”他笑了笑，可脸上却是一股抑制不住的悲伤，“雾王一走，我们已经跌落进神山的【无尘带】了。包括上面的【神国】，已经全部坠入无尘带之中了。”
“无尘带是神山的一部分，历代神王不断地升高神山就是为了将无尘带带往高空，神山愈高，无尘带就愈小。最开始的神山，是全部都笼罩在无尘带之中的。只有神山升高了，才有了所谓的国度线。可是神山一跌落，无尘带又随之扩大……”
“我们快走吧。”阿一把我背在背上，他语气中满是萧索，“现在神山上，无尘带已经侵入国度线之内了吧，梦灾和霜灾的惨剧……又要重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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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山，顶峰，不知名的宫殿。
一具，两具，……，一共五具透明的如同棺材似的透明箱子摆在房间里，而躺在里面的，则是五个面色苍白、双眼紧闭的人。
有男人，有女人，穿着不同的甲衣的袍裙，每个人怀中抱着一块透明的石头。他们的共同特点都是，脸上血色全无，却嘴唇乌黑。他们躺着的箱子上还刻着不同的纹章，以及一个简单而拙劣的文字。
从左往右，火、疾、电、花、雨。
火王！疾王！电王！花王！雨王！
这是神山上的那五位号称音信全无的神王！
他们竟然都在这神山上！
可是却一点气息都没有，如同死人一般，冰冷地躺在透明的棺材之中。
房间中还有一个人，是一个高大且削瘦的男子，他背对着这五个人，在冰冷的光下，只能看见他脊背上绘着的繁复纹路。
“十年了。”
房间中回荡着他的低语，幽蓝的火光跳跃在透明的棺材上，掩映着那些传闻中消失了的神王尸体。
“他站在【冰渊】前也已经足足十年了，小霜走了，如今雾她也走了。他不说，我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会成为神王，不知道为什么伙伴会莫名死去。我还太弱小了，弱小到连真相，不，连谎言都不配知道。”
“你们听见了吗？国度线下，我们子民的歌谣。”
“神山又跌落了，神王又陨落了。夜不能寐，恐有灾梦，天不雨雪，霜走山崩。”
他站在棺材前，紧紧握住拳头，一根根青筋从他皮肤上虬起。
“因为我还太弱小了。”
“如果我可以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端，如果我能够拥有谁也无法匹敌的力量，如果我能够成为真正的、唯一的神……”
火光渐灭，他的低语淹没在黑暗中，只剩下那首歌谣在静静飘飞。
“夜不能寐，
恐有灾梦；
天不雨雪，
霜走山崩；
我王何在，
愿已成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