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沉的，灰色的云层中隐隐有着低沉的雷声。
风起了，刮起了地上的尘土，打着旋儿，在空中飘起来，又沉下去。
苏特尔此刻的脸色同天空一样阴沉，在他的感知中，那朵曼陀罗彻底的死去了，不论他怎么呼唤，就仿佛被压在巨石之下，毫无反应。
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乔就站在他身前不远处，宛若新生。那一身充沛的星灵则是她崭新的标记，然而嘲讽的是，她却没有用星灵压制，只是单纯凭借着自己的意志，就把苏特尔的能力彻底的击败了。
苏特尔把灵收回来，重新捡起身边的罂粟。虽然罂粟的实力足以让他继续站在优势的一方，但这种感觉令他极为不爽。
四朵发条花只剩下一朵，这倒无所谓，发条花这种东西，他想要多少都只是随手而为。可是他的玩具竟然敢违背他这个主人的命令……这不可接受！
想到这里，他爱怜地抚摸着旁边的罂粟，声音充满着宠溺：“你看这朵罂粟，多么可爱，多么迷人，多么……忠诚。”
“然而……你！让我失望！”
“曼陀罗，我已经决定了！我把你杀死之后，我不会复活你！”他恶狠狠地看着乔，“玩具就应该有玩具的觉悟！”
“是吗？”乔面无表情地回应道。
她把头转向坐在地上的六皇子苏特尔，冰冷地目光注视着他，“玩具就应该有玩具的觉悟，那你……”
她盯着苏特尔的眼睛陡然睁大，星灵大放，杀气四溢。
“……是不是应该有死人的觉悟呢！”
这股气势刚刚暴涨的一瞬间，乔出手了——
被改造的身体带给了乔无与伦比的力量，她纤细的小腿轻轻一个蹬踏，以她足下为中心轰地塌陷下去一个十数米宽的圆形，而乔眨眼间消失在了圆心，那道银白色的身影簌的出现在了苏特尔身后，冲着他的后心就直接抓了下去。
这一击却被挡了下来，罂粟也在同一个瞬间动了起来，两个身体都无比强悍的女人就在苏特尔周身交战了起来，空气中都是碰撞的声音，却看不见她们的身影。两个人的速度之快，已经只留有奇怪的残影在空气中，却看不清究竟是怎么样的战局。
一时间竟焦灼不下。
看这个情形，我准备提剑去围攻，然而艾丽卡却拦住了我。
她的样子有些古怪，目光涣散着，看不见焦点，她不说分由，抓住了我的手。
“不要去！就让她们自相残杀吧！”
“可是……她是莉莉丝的……”
“不要提莉莉丝！”她神经质般的大喊了一声，却又低声重复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别说到她……不要走……不要死……”
“艾丽卡……你没事吧？”我看她的样子有些吓人，这还是那个活泼开朗的艾丽卡吗？
奥妮维雅给我抛来一个眼神，示意让我不要再问了。
“莉莉丝的死对艾丽卡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奥妮维雅走到我身边，低声对我说道，“当初组织里只有我和凯特的时候，艾丽卡是第一个加入我们的，然后她带来了莉莉丝，她的弟弟都比莉莉丝加入的晚，从感情上来说的话，她或许是把莉莉丝当成妹妹了。”
“乔的事情我多少知道一些，而且看刚刚的情况，发条花曼陀罗和乔的关系可能有些复杂，我们先静静等着吧。”
听了这话，我拿着剑，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耳边的艾丽卡仍然在一直重复着“不可能”和“不要死”。
我抬头看了看天空。
要下雨了。
######
尖锐的指甲划破了皮肤，和隐藏在皮下的金属隔层摩擦出刺耳的涩声。
混着风声，罂粟和乔两个人的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
继承了星灵的乔，占据了全面的主动，罂粟被改造得面目全非的身体在同样身为发条花的乔面前完全占不到便宜，甚至因为星灵的缘故，乔可以做到毫无顾忌的以伤换伤，她以命搏命的凶悍打法让罂粟彻底陷入了被动，几次交手结束，罂粟的身体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她的头颅甚至都缺掉了一大半，黄白的脑组织暴露在空气中，滴答着红白的浆液。她连站立也做不到了，因为一条腿的膝盖被乔直接打碎，一只手被乔生生地扯了下来，黑色的血一样的液体溅了乔一身。
而乔则毫发无损，甚至都没有拔枪。
苏特尔已经彻底慌了手脚，他只能操控这罂粟不停地抵挡，黄豆大的汗液从他额头上不停地滚落。
在刚刚的最后一击中，乔直接一脚踢穿了罂粟的心脏——那是发条花最重要的部位。
罂粟瘫倒在地上，任六皇子再怎么催动，也动不了了。
乔跨过罂粟的尸体，径直走到了六皇子身前，她从背后拔出银白色的救赎。
“不不，你不能杀我！我、我可以帮你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苏特尔大喊着对乔说道，“我可以恢复你的自由！我可以复活你的姐姐！”
乔面无表情，对着苏特尔的左手抬手就是一枪。
“这是被你残杀的女人的份。”
青烟飘散，那一声轰鸣伴着雷声，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一滴两滴，转而暴雨倾盆。乔站在雨水中，浑身荧着银白色的辉光，她半张脸都是暗色的鲜血，雨水冲刷下来，也染上了黯淡的血色。
她踩着苏特尔，救赎银白色的枪身也蔓延上了丝丝血痕。
“放过我！放过我！”苏特尔哭喊着。
然而乔无动于衷，雨水打湿她银白色的发丝，遮在头发后面的眼睛藏着可怕的光。
她挪动枪口，右手位置。
东躲西藏的过去，生死交替的过去，漆黑一片的过去。
代价。
她扣动扳机。
“这是雪族的份。”
左腿。
狭小的巷道，斑驳的血迹，头颅，尸体，少年的惊惧。
偿还。
伴着雷声的枪击。
“皮猴他们的份。”
右腿。
乔看向自己的脚尖，刚刚才贯穿罂粟心脏。
挣扎，发条花，罂粟，玩具。
又是一击。
“素娜的。”
最后，她把救赎直直对准苏特尔的心脏。
分离的姐妹，相残的骨血，死亡和……往生。
终结在此刻，无间的命运。
她轻启苍白的嘴唇。
“乔和莉莉丝的。”
满脸的，雨。
